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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尉昂声道:“遵命!”

徐谦吩咐定了,脸上显出几分倦意,自来了这浙江,他没有一日不处在紧张的气氛之中,这一次回乡,他太久没有接受过温情,有的,只是一种深深的疲惫,他侧过身,回眸看了王直一眼。

现在他的敌人全部都已经死了,而唯独苟活下来的,只有王直,王直接触到了徐谦的目光,徐谦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温柔,和方才的冷酷相比,现在的徐谦却似乎像给他一种如沐春风的印象。

只是这个印象,实在是失败,在王直眼里,他看到了恐惧,产生了不安,他瑟瑟作抖的重新拜倒之地,这个纵横四海的汪洋大海,竟是如此的渴望得到眼前这个青年人的善意,又是如此的渴望得到眼前这个人的认可。

王直是真正害怕了,深入骨髓的畏惧,他从未如此的害怕一个人,他曾经是何等的嚣张,何等的自信,可是这些,如今都被眼前这个青年击打的支离破碎,他害怕的,不只是徐谦杀人的果决,若论杀人,王直手上也蘸满了鲜血,所结交的,亦都是一群杀人无数的凶人,论起杀伐,徐谦虽然也令人生畏,却绝不没有到让王直心惊胆战的地步。

王直害怕的,是徐谦的机谋。徐谦一个漫不经心的小手段,就将自己沦为了案板上的鱼肉,方才徐谦让人打断了几个倭寇的腿,让人将他们送出海去,看上去,这似乎只是一个无意识的决定,可是王直却是知道,这是徐学士要斩断他的后路。

王直毕竟是桀骜不驯的海盗王出身,不管怎么说,他在海外拥有极大的号召力,一旦他这官做的不如意,又或者受了委屈,大不了勾结海盗,重新拿下双屿港,依旧做他的五峰船主,照样逍遥自在。

而现在,徐谦屠杀了他的人马,同时却放出几个海盗出去,这几个海盗本来是听了王直的话,而跟着王直一起归降朝廷,结果换来的却是杀戮,别人都死了,唯独他王直还活着,别人都死了,惟独他王直还将被朝廷授予官职,这些消息传出去,别人会怎样想?

所有的海盗便会想到,这一切,根本就是王直卖友求荣,是王直从一开始,就出卖了他的兄弟,从而换取高官厚禄,王直……现在是所有倭寇眼中的叛徒,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对象,没有人再信任他,也没有人再对他推心置腹,有的只是鄙视和仇恨。

也就是说,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了王直的容身之地,他想要活下去,想要飞黄腾达,唯一的希望,就寄托在眼前这个青年身上,与他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从此之后,王直就成了徐谦的狗,再不可能生出背叛之心,因为这个世界,他已经得不到任何人的信任,朝廷视他为寇,倭寇视他为鹰犬,徐谦让他管理双屿港,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依靠岛上的官兵,对倭寇严格的执行打压政策,他还必须用自己的所有经验和见识,去为徐谦管理这个港口,这是他唯一的一条路,别无选择。

想到这里,王直有一种深深的恐惧,只怕这个计划,早在数天之前就已经存在了这个青年的脑海里,这个青年犹如他的梦魇,早在他还在做春秋大梦的时候,就已经给他安排下了这一条路。

这个男人,将是他的一切希望。

跪在地上的王直在颤抖,身躯抖动的有些厉害。

徐谦笑了,道:“本官不是让你站着吗?你怎么又跪着了,本官要的王直不是跪着,而是能够为本官分忧的王直,你能明白本官的意思吗?”

这一次,王直再也没有任何的犹豫,忙道:“草民明白,草民一定竭尽所能,为大人分忧,大人所急,就是草民所急,大人所想,就是草民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