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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见他欲说还休,愁绪溢于言表,心中更添了许多猜疑,又不好当面说出。殷浮白却已大踏步走出酒楼,打马扬鞭而去。

殷浮白一生中,认定的人并不多。一个龙在田他视如长兄,一个严妆在他心中最重,冯双文是他良友,秦兴是他子侄。再有,便是袁乐游。

那是和他一起看过花、喝过酒、为他铸剑、赠他衣衫,说“今生我不会对你出手”的女子。

我还等着和你看明年深沉雪的花期,袁姐姐,你怎么能这般就走了!

他不眠不休,连换了几匹马,再度回到了北疆。

深沉雪一如往昔,湖畔的白莲皆已凋零,入目所见,一片萧瑟。天空中乌云密布,连那旧城池中的风,似乎也随之带了呜咽之声。

他看到了自己当初留下字迹的白杨,那棵巨树已有一半树干断裂水中,剩余的半截上满是剑痕。再看湖畔四下,剑气刀伤遍布四周,干涸的血迹到处都是。可以想见,当初这里经历了怎样一场恶战!

他慢慢向前走了几步,在湖畔又发现几片瓷片,一片瓷片上半个龙头隐隐欲现,正是袁乐游惯用的海水龙纹杯。再走几步,草丛中亮光一闪,殷浮白抢步上前,却是半截繁花剑鞘,不知被什么兵刃一削两截。然而再度搜寻,却不见繁花剑痕迹,亦不见袁乐游的尸身。

他心中一动,一时抱了万—的希望,绕着湖畔又找了一遍。待到后来,忍不住便喊道:“袁姐姐,袁姐姐!”

白莲渺渺,湖水蒙蒙,却哪里有回音。他又寻一遭,天上的乌云愈发重了,不多时一两滴水落到他面上,眼见一场大雨便要降临人间。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忽在远方一晃,殷浮白心中一喜,暗道莫不是袁乐游魂灵未散,回到人间?他施展轻功跃到那人身后,叫道:“袁姐姐!”

随着这一声喊,大雨哗啦啦直浇了下来,一路奔波,他长发已散,紧紧沾在颊边,因数日不眠面色苍白,几与身上的衣衫同色,被雨水一浇犹显凄楚。那道人影转过头来,忽地“啊”地一声大喊出来:“鬼啊!”

这人獐头鼠目,却是个中年男子。

殷浮白十分失望,更增气苦,一把拎住那人衣领,喝道:“你是什么人?到这里做什么?”

那人被他一拎,牙齿都打起架来:“鬼……鬼……鬼老爷饶命,小的不过是听了传闻,来这里寻些宝贝,你那个女鬼同伴的尸首,我我我……我也给埋了,宝贝我也没动,不要抓我走啊……”说着顺势就跪了下去,手指颤颤巍巍指向身后一座小小坟茔。

殷浮白听得是他葬了袁乐游,觉得此人却也可以原谅,一抬眼却又见他身后背了个形状熟悉的细长包裹,抖手打开一看,可不正是繁花剑!他气往上冲,一脚将那人踹了个跟头:“连过世之人的物事你也不放过!”

那人被他踹了一脚,连滚带爬就跑,一面跑一面道:“是是是,小人错了,鬼老爷饶命……”越跑越快,越跑越远,身形消失在大雨之中。:殷浮白也不理他,径自来到那座简陋之极的土坟之前,一时间百感交集,双泪滚滚而下,忽地按捺不住,胸口一阵锐痛,几口血连喷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