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雄若出事,武馆就完了。

但好在还能稳住,毕竟楚雄的儿子楚瑜也在,虽然无人见他出过手,但青城山的名头还是能唬人的,应该无人轻易敢对他动手。

院里小厮在武馆里走动。

有的小厮路过正房,还能听到里面陈允的说话声。

“……楚叔,我爹已死,他是为了离开风云城一事才被人杀死,父亲之前找了楚叔,聚德酒楼的掌柜,还有一直保持中立的南海派,驭风帮,禅院,以及真清观各大小势力,已经商量好,近期一同离开风云城,谁知就在回来的时候,被人追杀,回镖局时已经不行了……”

“楚叔,风云城已经不安全了,有人知道我们要走,这才动手杀了我爹,想要阻止我等离开风云城,我爹生前说过,这次城中内乱,定有人在其中推波助澜,不过当时只是猜测罢了,直到这次我爹身死,他说的灭城之祸,近在眼前,我们留在这里恐有杀身之锅。”

“……若是灭城,先灭的定然是城内楚家武馆,陈家镖局这样的本土势力,这些人,好狠!”

“终有一日,我要为我父报仇,可当下,我等先要逃离风云城这场灭城之祸,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小侄打算今晚子时,趁其不备,带人离城,他们绝想不到,我会今晚离开,我这一走,对方已有防备,以后楚叔你若再想走,恐怕难如登天……”

“……楚叔,你与父亲是至交好友,临行前我特来告知楚叔,若楚叔也有意,今夜,子时城外……”

陈允来去匆匆。

离开武馆后。

内室,楚雄对儿子道:“陈充的话,未可全信,但他说的对,今晚是离开这里最好的机会,错过今晚,日后想离开,更难如登天。”因为没人会想到他会在陈总镖头还没下葬时,选择离开风云城。

楚瑜坐在那里,环抱着剑道:“他来的目的,是担心陈家孤身上路危机四伏,想集多些人,帮他镖局分担部分危机。”陈楚两家,终因陈总镖头的死,而生几分隔膜,话留半句,未尽真心,这是意料之中的事。

楚雄不语,哪怕多年交情,但人死如灯灭,虽有悲意,但他现在还身在局中,楚雄不知现在的风云城陷入了怎样的阴谋中,但从陈镖头的死,可以窥视一二,这城内的势力确实已在有心人的掌握之中,人心难测,风雨……欲来啊。

“陈家想找人分担风险,楚家又何尝不是?”若今晚不走,接下来想走,就要孤身面对未知凶险,更难离去……

楚雄沉凝片刻。

“瑜儿,且帮我处置了楚家的产业,该舍得舍,该扔的扔,只将贵重的药材和银两带走,我会召集门下子弟,尽快凑齐人数,今晚子时出发离城。”

虞浓一下午没见到楚瑜,武馆一直弥漫着不安紧张的气氛,连吴总管都不见踪影,虞浓观察到,下午馆里的弟子突然少了一大半。

厨娘也回家了。

她感觉到了事情的不简单。

天很快黑了下来,虞浓没吃什么东西,只吃了三颗巧克力枣儿,补充了能量。

洗漱完,楚瑜终于回来,他神情冷峻,见到虞浓时,语气才有两分温和,吩咐道:“收拾一下,跟我走。”

“去哪儿?”大概看出他的心事重重,虞浓顺从与他走出武馆外。

“先上车。”武馆外是一辆马车。

虞浓犹豫了下,在楚瑜强硬的握着她的腰,将她拎上了马车后,不得不坐了进去。

结果车里已经有人了,竟然是虞浚。

“阿浚?”虞浓看着他,“你……?”

虞浚见到虞浓勉强一笑,“姐。”见到跟着虞浓后面上车的楚瑜,他眼前一亮立即道:“姐夫。”

虞浓:……

呿!

这声姐夫叫得可真亲。

楚瑜长腿一迈,上来后,坐在了虞浓旁边。

马被驱赶,马车开始掉头,朝虞家匆匆行去。

“发生什么事?”虞浓一看,是往虞家的方向,中午回了一次,为什么晚上又要回去?还把她们姐弟都叫上了马车?

楚瑜将手里握着的剑,放在了一边。

“今晚子时,武馆的人会离开风云城,前去青城山,虞浚你可以选择走,也可以留在家里,但你姐姐我会带走,今晚送你们回家,和家人道个别,只有两刻钟的时间。”说完他闭上眼睛,倚在厢壁休息。

这已经是楚瑜百忙之中,挤出来的时间,之后还有事。

他以为虞浓会闹人,甚至在车里打滚不走。

但出乎意料,虞浓并没有,更没有打滚,她听完很平静。

毕竟对虞浓来说,这个梦在哪里不重要,阳气在哪里才重要。

只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突然要走了。

“如果虞浚你要走,就要考虑清楚,留下会有危险,离开亦很凶险。”楚瑜道。

如果局势能尽快稳定下来,有势力杀出重围,占下风云城,那对普通百姓来说,没有多少影响,反而安全得多,若今夜跟着他们离开风云城,却危机四伏,对于普通的百性,楚瑜不鼓励离开。

他让虞浓回虞家和家人告别,虞浚只是顺带罢了。

虞浚已经隐约知道武馆要走的事了,因为外院很多弟子下午走光了。

他本意是想跟着姐姐和姐夫,但是他又是虞家唯一的男丁,走了以后父母怎么办?

可若带父母走,从风云城到青城山路途遥远,而且凶险万分。

外面马夫鞭子甩得飞快,车马很快到了虞家门口。

不知是不是风雨欲来,整个街道静悄悄的,只有马车停下后,马儿的喷气声。

楚瑜没有下车。

虞父则披着衣服打开了门,看到一双儿女突然回家。

有些意外。

待虞浓和虞浚进去后,将要走的事一说,虞父和温娘都愣住了。

从房间里出来的虞思雨,听罢,眼睛转了转。

虞家安静了片刻。

虞父才道:“虞浚,你跟着你姐夫走吧。”

“爹!”

“武馆不在,你留在这里,武艺就耽误了,跟着你姐夫去青城山闯荡,我和你娘也放心。”虞父道:“等你过两年学成了,有本事,再回来看我们,我和你娘哪也不去,就在家里……”

“爹,娘!”虞浚一下子跪了下来。

“快起来。”

昏黄的灯光下,温娘眼里泛泪花。

“你不用担心我和你娘,我们在这里做豆腐多年,爹早就藏了一些豆子粮食,饿不死,而且,你妹妹刚和阿辉定亲了,阿辉他也进了黑狗帮,多少也能照应我们,没事的。”

虞浓看着虞浚和虞家夫妻眼泪汪汪,不断擦泪。

她也暗暗叹了口气。

两刻钟很快,几乎一眨眼就到了。

外面传来马蹄的声音,还有武馆的人催促:“虞姑娘,该上马车了。”

最后,温娘取出了两个平安符。

“今日下午,我和你妹妹去真清观,给你们求了平安符,没想到这就用上了,一人一个,戴在身上,保我儿我女,无病无灾,平平安安,一路顺利。”

虞浓犹豫了下,接了过来。

“姐,如果遇到什么困难,你就回来啊。”虞思雨也在旁边轻声说道。

虞浓看了她一眼,她点了点头。

然后在虞家人抹泪的目送中,上了马车。

一回到武馆。

楚瑜就让虞浓换了身夜行衣,窄袖紧腿,行路方便。

虞浓穿了一身黑,内衬是白色丝绢,她将头发用青绳绑成了马尾,簪子挽发容易掉。

也没多少东西,大概整理下,包了两套换洗的衣服。

平安符她看了眼,是个黄纸包,有根红线栓着,她随手放在腰间。

虞浓想了想,又找到了虞浚,拉过他,悄悄用纸,包了十来个巧克力红枣,这个东西很补气血,她就是吃这个补得嘴唇红得像樱桃,虽然没有给人吃过,但想来对这些习武之人,应该有用。

“这个东西,特别补气血,是……楚瑜的,贵着呢,你留着吃。”她说。

虞浚拿了就放在怀里,“谢谢姐,你到时跟着姐夫,可别跟丢了,到时姐夫还得找你,麻烦。”

虞浓听了,差点没当场把枣抢回来,当即白了他一眼,转身就走,姐夫姐夫,楚瑜到底给他吃了什么迷魂药。

……

待到子时前一刻出发,一行人静悄悄出了城,城门口的人已经被镖局的人买通了,大行方便之门。

武馆楚雄门下弟子近千人,然而匆忙之间,只带走了两百多人,家眷不带,所以很多弟子无法跟随。

毕竟他们是要逃城,不是去游山玩水,带着家眷拖累速度。

虞浓被楚瑜扶上了马,与楚瑜共骑。

马车也有,但都拉着货物,坐起来不舒服,楚瑜亲自带着她,还凑到她耳边轻声说,若嫌马车咯屁股,可以坐在他腿上。

虞浓立即翻了个大大白眼,她是骑过马的,她可以自己骑,而且在马上坐他腿上,那画面能看吗?

没有三年脑残,想不出这馊主意。

身后的人,噙着笑将她抱在怀里,然后抬首看向前方的黑夜,脸色表情一凛,握住了马绳,快速驱马前行。

一行人很快到达了城外,与其它五家势力会合。

东海派,威远镖局,驭风帮,真清观,楚家武馆,五伙人,共计六百多人。

扬扬撒撒,拉长了队伍,在夜色间,向城外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