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她理想中最好的政府,既不是如今的北洋政府,也因为裴其栩而对南方政府失去期待。从心中潜意识里,她开始渴盼起了另外一种选择。

回头看,许多事也许从这时起就已经埋下了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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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几天后,她的探亲假期要结束了。裴其栩现在横竖回国了,巴黎那边也不怎么需要辅助人手,毕竟当下最重要的是政府和代表团五位代表之间的拉锯,于人事无关了,所以他干脆也不回巴黎了,同广州那边发了电报,再休息半个月启程回去工作。

他闲在家中无事,又正与父亲冷战,便说来送裴瑄。他和母亲租了汽车,将她从宜章送到长沙火车站。

邓仲懈来得早些,在这里等她。见到她的母亲和大哥,也上来礼貌地问好,礼节上挑不出半点毛病。

母亲早从在站台上看到他便挑高了眉毛,看了裴瑄一眼,从她脸上实在没看出什么,便面色复杂地注视他走过来,向她鞠躬请安。她面上表情实在百味杂陈,也只能笑了笑,点头说:“好久没见你了。”

裴其栩与他握了握手,面上没有显露出很明显的意外情绪。听邓仲懈叫他“裴钖哥”,还笑了下,出声与他寒暄。

“这次你回湖南怎么没有同家里说?早知道,你随既仙一同回宜章,住在我家多好。”

邓仲懈抿唇笑笑,却并未说自己这些日子都在长沙。不管怎么说,裴钖都是在政府里工作的,有些事还是不告诉他为好。南方那边对这次的学生运动暂时还是支持和鼓舞的态度,但随着各地学联开始响应,再加上工人和商人逐步开始被鼓动,就很难说那些当局怎么看待这样的局面了。没有哪个政府是看到维系着社会运转的工人商人参加集体运动而不会坐立不安的。

火车进站。裴瑄同家人依次告别,从大哥手里接过箱子,同邓仲懈上了火车。

裴太太望着他们的背影,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我早该想到的。她从小就依赖仲懈,去北京那么久,怎么会不与他联系呢?只是我本以为她会恼羞成怒,看来是我把她想得小气了。”

裴其栩为她披上披肩,淡淡道:“其实也没什么,她那种性格,我早便猜到他们关系不会断的。邓仲懈没什么大缺点,作为一个青年来说,他着实足够出挑了。”

裴太太拢了拢薄披肩,白了他一眼:“这还用你说,他不好,还会将他选中、等他毕业,让你妹妹嫁他?我只是抹不开那个芥蒂。早知如此,干嘛当初写那封信?平白让人颜面扫地。”

裴其栩轻哼一声:“若非如此,小妹她也不会是今天这副样子。福祸相依,反正人家都没说什么,轮得到咱们打抱不平?再说了,您又知他们确乎是您想的那样?不过是一起回乡罢了,说明不了什么。光看他们,也没什么亲密举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