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先是低头看了一眼烟,再是抬头看了一眼昀泽脸上的表情,最后叹了一口气,轻轻晃了两下脑袋:“不了。”
他的表情很细微,黝黑的皮肤看上去饱受生活的摧残,也导致很容易被人一眼认定为胆小怕事的老实人,昀泽勾了一下嘴角,叼着烟,把抽出的那根烟慢条斯理的放回烟盒里,眯着眼睛含糊不清的问了一句:“准备去哪儿啊……”
那人也知道自己理亏,这话更是让他没法回答,只是怔怔的看着昀泽,昀泽没有进步一逼他,只是抽着烟,转身面向了站台,他不是那种张牙舞爪的性格,又加上刚刚拜了师,师父说过,凡事要斯文,所以能斯斯文文的解决了这件事,是最好的:“你别看我啊,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的事儿。”
昀泽自觉这话不错,自古就是这样,更何况,欠张海权的钱还想要一走了之,未免异想天开了:“事情啊你还是要想明白,你能欠下这么多钱,想来也不是第一天在深圳这片儿混了,你仔细想想,你走得了吗?”
说到这儿,昀泽觉得自己说了一个特别好笑的事儿,他呵呵笑了一声:“更何况,你往哪儿走啊?回老家?男子汉大丈夫,自己的麻烦,别连累了家里人。”
“大哥……我确实是没钱,你放我一条生路……”他低低的说了一句,昀泽原本是看着铁路对面站上的人,听见这话,才转过头望着他,他没有昀泽想像中的窘迫,想来也不是第一次面对催债的人了:“路有的是,只是哪一条是生路,还得你自己掂量。别的我不知道,但是今天这条路,你一定活不了。”
“权哥不是赶尽杀绝的人,说到底五十万对于他也不是一个大数目,你只要勤勉,本分,还愁你弟弟的学费没有着落吗?”昀泽这样说,已经是把话说的很明白了,不过他等了一会儿,见对方没有搭话,就知道自己今天不得不把话说的更清楚一些:“我有心放你一条生路,只可惜你自己不放过自己,别把我们的耐心耗尽了,那时候只怕你才真的就剩这一条路了。”
昀泽在他面前伸了伸手,虽然没有说话,意思却很明显,他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从兜里掏出了火车票,但是攥在手里,迟迟没有递过去,昀泽上下打量着他,他是有点儿看不起这种人的,所以也没有什么好脸色,刷的一下从他手里夺过了火车票:“虽说天无绝人之路,但是做人也要厚道,谁的钱不是辛辛苦苦赚来的呢,更何况我们生意做得艰难,五十万你说跑就跑了?想什么呢兄弟。”
火车票上写着的就是这趟车,昀泽抬了一下手腕,看到时针已经指向了4,估计是又晚点了,他翻过来看了一眼车票,扬手就撕碎了,丢在下面的铁路上,又从兜里掏出五十块钱,折了一下,放回到他还僵在身体前的手上:“回吧,去吃完热乎的面,好好想想今后的打算,毕竟你弟弟还在上学,你别耽误了自己这半辈子,在耽误了他。咱们都是有父母兄弟的人,自己吃点儿苦就吃点儿苦,不能让他们跟着吃苦对吧……”
黄色的灯光下面,对方的表情有点儿变化,昀泽觉得他是个能想明白的人,就顺手把没喝完的水也递过去了,然后裹紧了大衣掉头往外走。
昀泽刚转过身,耳边就听到了火车轰隆隆进站的声音,他又看了一眼手上的表,二十一了,果然晚点了一分钟。年轻人从后面追了上来,拉住了昀泽,显得有点儿不安:“哥,权哥让咱们带人回去,这样放他走,权哥肯定会生气的,再说他万一上车补票,那不是放走了吗就……”
昀泽被他拉停了脚步,搓了两下手:“有些事还是得他心甘情愿的作,权哥要的是做事的人或者能花的钱,废物就算咱们带回去也没什么用。再说了,老爷子已经是强弩之末,都这个时候了,他拿什么从张海权的手掌心里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