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小姐离开天月阁时,剪去她腰上红绳的那把。听闻夫人和老爷送交了赎金,可想而知小姐是多么高兴,连夜命奴婢去镇上工匠那里打了把剪刀,称那天便是她人生的转折点。奴婢知小姐等这一日等了多久,几乎从踏入阁中起就不停地掰着手指计算日子。所以奴婢用了十几年来存下的银子,令那工匠在刀口处雕一朵镶银莲花,等小姐成了婚,奴婢自然不能再与她像曾经那般亲密,只能寄望这把剪刀替我陪伴小姐左右。不仅是赎身日,或者以后任何一个意义重大的日子……”香莲轻轻抚上剪刀柄,“……这剪刀拿在奴婢手中,剪下了不知多少‘囍’字窗花。随后不多久,也同样在小姐大婚时剪去了挡门的红绸帘布。当时奴婢就站在陌生的人群中,听他们喝彩,道喜。新娘轿在红毯上,而小姐就坐在那轿子里。”
“我目送着小姐被抬出了宅门,奴婢本想作为陪嫁丫鬟一同去,但小姐却说她找到了自己的幸福,希望奴婢也能过好一生。”香莲顿了顿,她说到这里却忽然无法自制地小声哭泣。
她将呜咽声全被压抑在嗓子里,少有溢出。虽然在张文儒眼中,这NPC已经归属为恶类,但此时她却像是一个丢了宝贝的孩子,哽着抬起手腕捂住自己的脸,衣着整齐的胸口开始上下起伏。等情绪稍稳再一抬头,已是眼尾泛红,泪流满面。
香莲看着悬梁上挂着的三具无头尸体,像是在问天,又像是在求面前几位玩家给她一个答案,“到底小姐她……为什么要遭受这般侮辱?”
颜元听到现在,将她和这三个亡灵的对话听了个明白。横竖都是宫家夫人和老爷从中作祟,恐怕这中途将十年未见的女儿从天月阁里赎出,对他们来说更像是一场投资和交易。而那被贴上媒婆标签的人,便是这场投资中的棋子,也算是一个获利人。
既然是与王家嫡次子扯上关联,那无非是嫡次子中途横刀夺爱,杀了那张书生,随后将宫小姐占为己有。可为何看宫小姐那样却是对张书生心怀了怨念?难不成这张书生最后为了官吏或者钱财,也出卖了自己心爱的姑娘?
颜元抬抬胳膊,用手肘捣了捣沈桉容。他趁香莲还哭得止不住时压低了声音问道,“现在怎么做。”
沈桉容一边伸手去勾他的小拇指一边垂首。对上那双眼睛时并没有在对方眸中看见疑惑,他不禁笑着小声说,“是不是又有什么想法了?”
颜元隔了几秒后不动声色点了头。他咳了咳,出声打断了还沉浸在伤春悲秋中的香莲,“你家小姐当时究竟嫁给了谁?”
到目前为止所有获得的线索都指出宫小姐对这场婚礼是期待并且欣喜的,极大可能她知晓新郎正是自己的心上人。但如果说原本说好了嫁给张书生,可中途却被掉了包换了新郎进入王家府邸,那生米煮成熟饭只是时间问题,后续发生的很多事情也可以解释的清了。
“小姐嫁给了……嫁给了谁?”香莲一瞬间显露出迷茫。她像是对这个问题同样抱有疑惑,想不清楚,也不知晓究竟正确答案是什么。她当着众人面蹲下,将脚边的骷髅头抱入怀中。一边用刀口打磨着毛糙的头盖骨,像是无意中做着分散精力的举动,一边又口中重复着这个问题,宛如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
良久,她像是找到了答案。头颅从怀中滑落,摔在在地上后咕噜噜碰歪了坐垫,“嫁给了……王……”
得了个关键字后,却迟迟不见下文。颜元追问,“王?是王家吗?”
香莲脸上还带着条条错综的泪痕,此时却仰着脸露出一抹熟悉的笑,“香莲本以为几位只是赶考的闷头书生,却不料对我家小姐之事如此感兴趣。虽然背着小姐将她不愿启齿的事道出违背了香莲本职,但毕竟各位都是将死之人,既能守口如瓶,香莲也能将此事与诸位一一道出。”
姜裁听出了她言语中暗藏的危机,准确抓住了关键词,“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将死之人?”
“亏得诸位还是饱读诗经,连香莲一介家奴都知晓的词却不能明白其意?”香莲理了理方才蹲下而起了皱褶的衣摆,似是漫不经心用左手托着刀柄,几句话间已经换了自称。她在众目睽睽中绕到了供桌前,将歪在桌上香灰洒了一半的炉子扶正,“小姐死后无法转世投胎,心中有念。奴婢不敢暗自揣度主子心思,却也知晓小姐此生唯一遗憾便是婚嫁。小姐自幼爱吟诗作赋,喜欢上那书生也是情有可原。既那书生不愿再见小姐,奴婢只好从别处替小姐寻找能让她满意的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