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间,柳雨辰亲自执壶斟酒。
琥珀色的酒液注入青瓷杯中,香气氤氲。
姑苏沐端起酒杯却不急着饮,而是轻轻摇晃:“这酒,埋了有五年了吧?”
“五年零三个月。”李初玄道,“我刚入侯府时候埋的。”
姑苏沐将酒杯举到唇边,忽然停住:“夫人不饮?”
“姑苏姑娘自便……”柳雨辰刚要推辞,却见李初玄突然拿过她的杯子。
“我替她喝。”
姑苏沐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游移,忽然仰头一饮而尽。
酒液顺着她雪白的脖颈滑下,没入衣领。
她放下酒杯时,眼中似有泪光闪动,却转瞬即逝:“好酒。”
宴至中途,柳雨辰忽然开口,“姑苏姑娘今后有何打算?”
“打算?”姑苏沐淡笑道,“自然是继续修炼,早入紫气……”
“不然,我可打不过侯爷。”
“姑苏姑娘,其实我知你心意……”柳雨辰缓缓道。
“夫人!”姑苏沐突然拍案而起,杯中酒液震出,在桌布上洇开一片暗红,“慎言。”
李初玄沉下脸:“姑苏,坐下。”
令人意外的是,这位骄傲至极的女子竟真的坐下了,只是指节已经发白。
柳雨辰不慌不忙地擦拭溅到手上的酒渍:“姑娘年已二十有六,可有成家的打算?”
厅内一片死寂。
姑苏沐的眼神锐利如剑,仿佛要将柳雨辰刺穿:“夫人此话何意?”
“妾身只是觉得……”柳雨辰迎上她的目光,“姑娘与侯爷相识多年,若是……”
“雨辰!”李初玄罕见地直呼其名,“你醉了。”
柳雨辰确实感到一阵眩晕,但她清楚自己在说什么:“侯爷,妾身是认真的。姑苏姑娘若愿意……”
姑苏沐突然大笑起来,笑声中带着几分凄凉:“夫人真是……贤惠啊。”
她起身时带翻座椅,“我姑苏沐若要男人,何须他人施舍?”
她转向李初玄,眼中满是讥诮,“侯爷好福气,娶了这般……大度的夫人。”说罢转身便走,衣袂翻飞间,一枚玉佩从她袖中滑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李初玄盯着那些碎片,面色阴沉如水。
柳雨辰想去捡,却被他拦住:“别动。”
那是白日里姑苏沐展示的玉佩,此刻已经四分五裂。柳雨辰忽然注意到,断裂处有细微的接痕——这玉佩早就碎了,是被极高明的技艺重新粘合的。
“她……”柳雨辰刚开口,就被李初玄打断。
“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他声音低沉得可怕,“姑苏沐不是寻常女子,她……”
“妾身知道。”柳雨辰抬头直视丈夫的眼睛,“正因如此,她才配得上侯爷。”
李初玄猛地站起身,案几被撞得摇晃:“荒唐!”他一把抓住柳雨辰的手腕,“我李初玄娶妻,从来不是为子嗣!”
柳雨辰被他罕见的怒火震住,却仍坚持道:“但侯府需要继承人……”
“不需要!”李初玄几乎是吼出来的,吓得厅外侍从纷纷跪地。
他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有些事……我不能说,但请你相信,这与夫人无关,与姑苏沐也无关。”
柳雨辰怔住了。
她从未见过李初玄如此失态,更不明白他话中深意。
李初玄松开她的手,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我去书房。今夜……不必等我了。”
望着丈夫离去的背影,柳雨辰缓缓跪坐在地上,拾起一块玉佩碎片。
断裂处光滑如镜,是被剑气所伤。她忽然想起姑苏沐说的“能削断三寸外梨枝而不伤玉分毫”——原来这玉佩,是她自己斩碎的。
夜深了,柳雨辰独自站在庭院中。
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孤单地投在青石板上。姑苏沐的别院方向传来隐约的剑鸣,如泣如诉。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心中成形。
次日清晨,柳雨辰换上一身正装。
胭脂色的马面裙,织金绣凤的霞帔,发间一支九凤衔珠步摇,整个人雍容华贵,不怒自威。
“备轿。”她对春桃道,“我要进宫面圣。”
春桃手中的梳子啪嗒落地:“夫人!这……”
“我知道规矩。”柳雨辰将一块令牌放入袖中——那是李初玄留给她的镇北侯令牌,“但侯府不能无后。”
轿子行至宫门时,守卫见到令牌果然放行。
柳雨辰透过纱帘望着巍峨的宫墙,心跳如鼓。
她知道自己在冒险,但为了李初玄,为了侯府,她必须一试。
“镇北侯夫人求见?”御书房外,黄锦公公诧异地打量着她,“夫人可知今日不是……”
“烦请公公通传。”柳雨辰递上一个锦囊,“就说……妾身是为姑苏沐之事而来。”
黄锦推开了锦囊,淡笑道:“夫人稍候。”
等待的间隙,柳雨辰望着廊下的海棠花。
她想起昨夜李初玄愤怒的眼神,想起姑苏沐摔碎的玉佩,想起这四年来的点点滴滴……
“宣,镇北侯夫人觐见!”
柳雨辰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衣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