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倚着褪色的朱漆栏杆啃酱鸭脖,看楼下乌泱泱挤着六大派的话事人。

崆峒五老的红葫芦在阳光下活像串糖葫芦,华山派掌门的新腰带足有三掌宽,怕是能直接当攀岩索用。

"诸位请看!"我扬手将染血的账簿抛向半空,黎婉适时打出一道清风符,泛黄的纸页在众人头顶铺展如屏风。

当钱塘帮伪造各派印鉴的草图清晰显现时,静玄师太的拂尘柄竟被她捏出裂痕。

丐帮彭长老的绿玉杖重重顿地:"好个一石三鸟!

既败坏武当清誉,又挑拨六大派关系,最后还想吞并漕运......"他突然猛嗅几下,目光落在我脚边的食盒,"宋掌门,这卤香莫非是......"

"武当后山的陈年酒糟,配汉水银鱼熬的汤头。"我掀开食盒,热气携着异香席卷楼台,"钱塘帮送来的三十船洞庭银鱼,正好给诸位压惊。"

哄抢声中,黎婉悄悄拽我衣袖。

她今日特意换了杏黄襦裙,发间金簪在江风中轻颤:"你早上让我准备八大坛辣酱,原是为了这个?"

我凑近她耳畔低语:"厨房刘婶说,吃人嘴软。"话音未落,峨眉派的女弟子们已经围着食盒研究配方,灭绝师太正用剑尖挑着鱼刺,严肃得仿佛在练玉女素心剑法。

半月后的授剑大典,真武大帝像前的香炉插满各派令旗。

我摸着被辣酱染红的下巴宣布:"从今往后,武当弟子每月初七都要帮山下农户挑粪。"

满场哗然。

黎婉手中的茶盏晃出涟漪,她腕间伤口早已结痂,却在听到"挑粪"二字时又渗出些许血珠。

我笑着举起铜钱,血丝此刻竟凝成麦穗图案。

"《道德经》有云:下士闻道,大笑之。"我屈指弹响铜钱,清越颤音压下骚动,"不笑不足以为道——就像你们觉得挑粪腌臜,可没有五谷轮回,哪来的真气运行?"

年轻弟子们笑得东倒西歪,长老们捋须的手僵在半空。

我忽然正色道:"武当立派之本,不在真武剑阵,而在晨钟暮鼓里耕作的手,在暴雨夜值守的肩,在明知谣言滔天依然信我的眼。"

山风掠过黎婉含泪的眸,她藏在广袖里的手比出个歪斜的三清指。

当六大派赠礼的马车驶出山门时,我攥着突然出现在案头的密信,指尖抚过信封上那朵用朱砂画的桃花——分明是西域白驼山的标记。

铜钱在掌心无端发烫,血丝正缓缓爬向"茶"字方位。

我望着天柱峰翻涌的云海,突然很想喝黎婉煮的雨前龙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