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斩许攸那日没掷出思召剑...”
“若白马之围时肯给张合添三千轻骑...”他枯指抠进褥间金线绣的“四世三公”纹样,扯出的却是郭图贺表上被朱砂圈出的“舜德天成”。
雪光刺破窗棂时,他望见自己的魂魄在梁柱间游荡。
那游魂穿着二十岁的绛纱袍,正将讨董檄文掷向酸枣联军的篝火。
纸灰飞扬中竟显出刘备新得的豫州牧印绶,绶带末端却系着沮授临刑前被绞断的舌头。
他想大笑,却呕出半枚青梅核——许昌宫宴那夜与曹操对弈时吞下的,二十年竟在脏腑里长成带刺的藤,此刻开出一朵血染的“袁”字旗。
铜雀右眼的琉璃珠“咔”地裂开,露出里头蜷缩的初平三年那个游方术士:“公见北斗坠河北否?”
卯时更鼓混着冰棱坠地,袁绍瞳孔里最后的光凝成两枚玉塞。
他看见自己躺在六十四片柩板上,额间黄肠题凑的榫卯正被袁谭袁尚的剑戟劈砍。陪葬的陶马突然眼珠转动,驮着少年时斩落的张角首级奔向邺城外新坟——那里埋着未写完的《罪己诏》,纸灰正化作官渡战场上未寄出的八百封阵亡将士家书。
铜雀最后一根尾翎折断时,檐下冰柱里封存的青梅酒,终于漫过了建安七年的雪线。
冰柱碎裂的声响,如同岁月的裂痕,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袁绍的遗愿随着青梅酒的香气,弥漫在寒冷的空气中。那封未写完的《罪己诏》,仿佛承载着他一生的遗憾与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