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镜缘

我叫李哲,大学二年级。这件事发生在我大一下学期的期末考试周,也就是去年六月初。地点就在我就读的这所南方大学——江城师范大学。直到现在,我晚上从图书馆回宿舍,宁愿绕远路,也绝不经过那片区域,甚至不敢独自在深夜照镜子。

我们学校的西区,有一片废弃多年的老旧校舍,红砖墙,爬满了枯萎的藤蔓,据说很快就要拆了建新体育馆。那片区域路灯昏暗,晚上基本没人去。其中有一栋独立的三层小楼,最为奇特,它看起来像一座小小的庙宇,飞檐翘角,与周围方方正正的建筑格格不入。老生们私下叫它“镜山楼”。传言说,这里几十年前曾是一个叫做“镜山寺”的小寺庙的一部分,后来寺庙毁了,就剩下这栋偏殿,划归了学校,做过仓库,也做过临时教研室,但都因为“不太干净”而荒废了。

关于它的恐怖传说很多,最流行的一个是说,以前有个和尚,痴迷于一面古镜,最后竟然疯魔到想钻进镜子里,结果人就消失了,有人说他的魂魄被困在了镜中,会在夜深人静时,引诱靠近的人“照镜子”。

我们当时年轻气盛,又是唯物主义者,对这些怪力乱神向来嗤之以鼻,只当是茶余饭后的笑谈。期末考试压力大,我和室友陈默——一个胆子比我还大的家伙——就打赌,谁敢在“镜山楼”里独自待上一晚,另一个人就包他一个月的奶茶。

我至今仍清晰地记得那个晚上的每一个细节。那是六月五号,晚上十一点多。白天的闷热褪去,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空气湿冷粘腻。我背着包,里面装着充电宝、手电筒和一本用来壮胆的《高等数学》,和陈默在教学楼门口分开。

“现在认输还来得及,一个月的奶茶哦!”陈默笑嘻嘻地说。

“等着请客吧你。”我挥挥手,深吸一口气,走向那片被黑暗笼罩的区域。

越靠近“镜山楼”,周围越安静,连虫鸣都似乎被某种东西压制了。只有我的脚步声在湿漉漉的路面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回响。那栋小楼孤零零地立在荒草丛中,黑洞洞的窗口像一只只没有瞳孔的眼睛,冷漠地注视着我。雨水顺着屋檐滴落,声音在极致的寂静中被放大,嗒…嗒…嗒…,敲得人心慌。

门没锁,轻轻一推,发出“吱呀——”一声漫长而痛苦的呻吟,一股混合着陈年灰尘、木头腐朽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类似旧书发霉又带点腥甜的气味扑面而来,让我一阵反胃。

我打开手电,光柱在黑暗中切割出一道有限的视野。一楼是个空旷的大厅,地上散落着一些破烂的桌椅和废纸。墙壁斑驳,露出里面暗红色的砖块。正对着大门的最里面,似乎有一个神龛的遗迹,但里面空空如也。

一切似乎都很正常,只是废弃老屋该有的样子。我找了个相对干净的角落坐下,拿出手机,信号果然如传闻中一样,格子里空空如也。为了打发时间,我开始用手电筒四处乱照。

就在这时,我的光束扫过大厅一侧的墙壁,定住了。

那里挂着一面镜子。

一面非常大的、古老的铜镜。镜框是暗沉的木质,雕刻着繁复却模糊的花纹,似乎是一种缠绕的蔓藤。镜面并非玻璃,而是某种磨光的金属,在手电光下,反射出一种昏黄、暧昧、仿佛隔着一层油污的光。它挂在那里,与这破败的环境格格不入,却又透着一股异样的协调,仿佛它本就是这里的心脏。

我心里“咯噔”一下。关于镜子的传说瞬间涌入脑海。但旋即我又安慰自己,不过是一面旧镜子而已,估计是以前寺庙留下的遗物。

我走到镜子前。镜面映照出我模糊的身影,手电的光在我身后拉出长长的、扭曲的影子。镜中的我,脸色在手电的背光下显得异常苍白,眼神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紧张。我对着镜子咧了咧嘴,镜中的我也做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

为了给自己壮胆,我甚至对着镜子说了一句:“镜仙镜仙,你看我帅吗?”

说完自己也觉得无聊,便转身打算回到角落。

就在我转身的刹那,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镜子里我的影像,并没有跟着我一起转身!

我浑身汗毛瞬间倒竖,猛地将手电光重新打回镜面。

镜子里只有我惊恐回头的身影,一切正常。

“自己吓自己……”我喃喃自语,手心却已经沁出了冷汗。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如同冰冷的蛇,缠绕上我的脊梁。

我决定离这镜子远点。我爬上吱嘎作响的木制楼梯,来到了二楼。二楼有几个小房间,门都敞开着,里面堆放着更多杂物。我选了一间看起来最“干净”的房间,走了进去。这个房间没有窗户,像个密室,只有门口能透进一点楼下手电反射来的微光。

我靠在墙边坐下,努力平复狂跳的心脏。雨似乎停了,万籁俱寂。在这种绝对的安静里,任何细微的声音都会被无限放大。

我听到了。

小主,

不是我的呼吸声,也不是楼外的风声。

是水声。

滴答…滴答…

声音很轻,却很清晰,仿佛就在这个房间里。可我刚才检查过,这房间干燥得很,根本没有漏雨的地方。

我屏住呼吸,仔细聆听。

滴答…滴答…滴答…

声音富有节奏,冰冷而固执。而且,我惊恐地发现,这声音……似乎是从我背后那面墙里传出来的?不,更准确地说,像是隔着一层什么东西传来。

我猛地意识到,这个房间的位置,正好在楼下那面铜镜的正上方!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我颤抖着举起手电,照向身后的墙壁。墙壁是普通的白灰墙,年久失修,有些地方已经剥落。在那滴答声最清晰的位置,我凑近仔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