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听到了一个声音。
一个贴着我的后背,隔着墙壁和被子,传来的,湿漉漉的,带着强烈腥气的声音——
“开……门……”
“……我……进……来……了……”
那一瞬间,我最后的理智弦绷断了。我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猛地从床上弹起,发疯一样冲向大门。我不是要开门,我是要逃离这里!我要离开这间房子!离开七星岗!
我一把扯下门链,拧动锁扣,猛地拉开门——
门外,不是空荡的楼道。
暴雨的湿气混着那股熟悉的、浓烈到极致的腐锈腥气,扑面而来。
惨白的闪电撕裂夜空,瞬间照亮了门外的景象。
密密麻麻。
密密麻麻,挤挤攘攘。
无数个苍白、浮肿、模糊不清的人形轮廓,一个贴着一个,填满了整个楼道,从我家门口,一直延伸到楼梯口,甚至更远。它们没有脚,漂浮在离地几寸的空中,身体像是半透明的,在电光中扭曲摇曳。
它们全都低着头,湿漉漉的头发耷拉着,往下滴着浑浊的水滴。
而站在最前面,离我最近的那个“人”,它的脸几乎要贴到我的脸上。它的眼眶是两个空洞,里面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它的嘴角,正以一个极其怪异的弧度,慢慢向上咧开,形成一个僵硬、无声的笑。
它那只青灰色、挂着水草和污泥的手,正缓缓地、坚定地向前伸来。
目标,是我的脖颈。
……
后来发生了什么,我记不清了。据说我是被早起上班的邻居发现的,当时我昏迷在敞开的家门口,浑身冰凉,手里紧紧攥着门后挂的那把剪刀,剪刀尖对准了自己的手心,扎出了血,而我浑然不觉。
我在医院躺了两天才醒过来。出院后,我以损失全部押金和三个月租金的代价,当天就搬离了那里。我的东西大多没要,只带走了随身衣物和笔记本电脑。
但有些东西,是带不走的。
现在,我住在江北嘴一间高层的公寓里,离七星岗很远。夜里,我必须开着灯才能入睡。任何轻微的声响——楼上掉个东西,隔壁关门,甚至窗外风吹过——都能让我心惊肉跳,冷汗涔涔。
我再也不敢在深夜上厕所。每次坐在马桶上,我都忍不住用最快的速度解决,然后死死盯着门缝,害怕那双湿漉漉、青白色的脚再次出现。
而最让我恐惧的是……
昨晚,我又听到了。
在那死寂的深夜,在我这间位于二十八层、理应绝对安全的新公寓里。
从客厅的方向,传来了极其轻微的,若有若无的。
“咚……咚……咚……”
像是沾着水的指甲,在轻轻地,敲打着我的新家门。
它们……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