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李建军,1976年7月28日凌晨3点42分,我在唐山胜利路32号的地下防空洞里醒来。这不是回忆,是刻在骨头里的恐惧。
我们六个民兵是地震前一天下午进去检修线路的。防空洞深入地下十五米,拱形的水泥墙壁上挂着昏黄的防爆灯,空气里弥漫着霉味和铁锈味。老班长王德贵开玩笑说:“这地方结实,原子弹来了都不怕。”谁也没想到,第一个要我们命的,不是炸弹。
地震发生时,像有巨人在头顶跺脚。灯灭了,水泥块像雨点砸下。我被甩到墙上,肋骨断裂的咔嚓声和同事小张的惨叫混在一起。等安静下来,只有老班长的手电还亮着,光柱颤抖着照出满地支离破碎的躯体。
“往外走!”老班长喊。可通往地面的楼梯被巨石封死了。我们被困在这个地下坟墓里。
最初几天还算镇定。食物和水有限,但还能撑。直到第四天夜里,小陈突然坐起来:“你们听……是不是有人唱歌?”
寂静里,远处管道传来细微的声响。不是唱歌,是金属摩擦声,夹杂着若有若无的脚步声。声音越来越近,在空洞的隧道里回荡成一片——像一支沉默的队伍正从我们门外经过。
“救援队!”小陈激动地要喊,老班长猛地捂住他的嘴。手电光扫过门缝,光影斑驳晃动,可地上……没有影子。
脚步声整齐得可怕,带着湿漉漉的回音,仿佛刚从水底爬出。空气中渗入刺骨的阴冷,还有种难以形容的气味——像铁锈混合着腐烂的淤泥。那队伍走了足足十分钟,每一步都踩在我们心跳的间隙。
等声音远去,小陈疯了似的扒着门缝。我永远忘不了他当时的表情——眼球凸出,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然后瘫倒在地,裤裆湿了一大片。老班长把他拖回来时,他只会反复念叨:“纸人……纸马……全是白的……”
第五天,我们的水喝完了。渴到极致时,会出现幻觉。小刘说听见女儿在哭,一直用头撞墙。而真正的恐怖从管道里开始。
防空洞角落有个老式铸铁下水口,原本用铁丝网封着。那天深夜,我听见“咚……咚……”的敲击声从管道深处传来,由远及近,越来越急。最后一声巨响震得铁网都在跳,然后就停了。
我鬼使神差地爬过去,把手电对准黑洞洞的管口。在光束尽头,一团纠缠的、湿漉漉的黑色长发正缓缓上升。接着,一张泡胀的脸猛地贴上铁网——眼睛是两个空洞,嘴巴张成一个不自然的圆。
“下面……好冷……”它说。
我连滚带爬地后退,却发现所有人都醒着,直勾勾地盯着我。老班长的脸色惨白:“它……跟每个人都说了。”
从那天起,管道里的“拜访”成了常态。有时是哭泣的女人,有时是咯咯笑的孩子。最可怕的是个总在凌晨三点出现的“东西”,它会用指甲一遍遍刮擦铁网,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