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张是第一个崩溃的。地震时他腿被压住了,我们搬不动水泥板。第七天夜里,他突然尖叫:“妈!我这就来!”然后用折断的肋骨刺穿了自己的喉咙。死前他瞪着我,眼球里映出管道口——那里不知何时探出了半张溃烂的脸。
接下来是小刘。他说妻子在管道里叫他,徒手撕开铁丝网就往里爬。我们拉他时,感觉有无数只冰冷的手在管道里拽他。最后他卡在管口,脊椎折断的咔嚓声清晰可闻。他的身体被慢慢拖进黑暗,只留下一道血痕和越来越远的咀嚼声。
防空洞成了真正的炼狱。只剩下我、老班长和疯掉的小陈。第八天,老班长突然说:“建军,你听过阴兵借道吗?”
他告诉我,1942年他爷爷在河南逃荒时见过——一队穿旧式军装的士兵从雾里走出来,个个脸色青灰,脚步整齐却没有声音。队伍最后面是个骑马的军官,马和人都像纸扎的。
“那是收魂的,”老班长声音沙哑,“现在……轮到咱们唐山了。”
就在这时,小陈突然跳起来,用头疯狂撞击墙壁:“来了!他们又来了!”
这次的声音比上次更近、更清晰。脚步声不再是路过,而是停在了门外。阴冷透过铁门渗进来,墙壁结了一层白霜。铁门开始震动,像有无数只手在拍打。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慢慢向内凸起。
“躲不掉的……”老班长惨笑,举起只剩三发子弹的配枪,“不能让他们把魂收走。”
第一枪,他打碎了唯一的灯。黑暗吞没了一切。
第二枪,他打死了还在撞墙的小陈。
第三枪,他对准了自己。
我在绝对黑暗里蜷缩着,听着铁门被撕裂的声音。脚步声进来了,整齐地从我身边经过。有什么冰冷黏腻的东西擦过我的脸颊,带着淤泥和死亡的气味。我屏住呼吸,感觉心脏快要炸开。
不知过了多久,声音远去。我颤抖着摸出珍藏的火柴。
“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