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的女人,正拿着一块粉扑,轻轻地在脸上扑打着。动作优雅,如同旧时代的闺秀。然而,那粉扑过之处,她原本苍白的皮肤,竟然像是风干的墙皮一样,开始片片龟裂,露出底下暗红色的、如同被剥了皮的肌肉组织。她似乎完全没有察觉,依旧专注地“补妆”。
我的心脏狂跳起来,几乎要撞破胸腔。我死死握住方向盘,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是错觉!一定是太累了产生的错觉!我强迫自己盯着前方的路,不敢再看后视镜。
“快到了吗?”她的声音再次传来,这次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快……快了,出了隧道就是。”我的声音有些发颤。
终于,前方出现了隧道出口的光亮,那代表着港岛东的人间烟火。我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加速冲了出去。也就在车子驶出隧道口,重新沐浴在潮湿夜风中的瞬间,车载收音机“啪”地一声自动恢复了,正在播报午夜快讯:
“……最新消息,本周于维港附近失踪的柴湾吉祥殡仪馆经理陈某的遗体已于今日傍晚打捞上岸。警方初步排除他杀可能,具体死因仍在调查中……”
这则新闻像一把冰锥,狠狠扎进我的耳朵。柴湾……殡仪馆……经理……
小主,
我透过后视镜,看到那女人的脸上,那僵硬的笑容似乎扩大了一些,显得更加诡异。
车内的气氛已经压抑到了极点。我几乎是凭着本能将车开到了柴湾坟场附近,在一个偏僻的路口,她轻声说:“就在这里停吧。”
我连忙踩下刹车。她递过来车费。是三张千元面额的港币。纸币入手冰凉,带着一种湿漉漉的触感,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我强忍着不适,借着车内灯清点,准备找零。就在这时,我惊恐地发现,这三张纸币上的水印图案,那些紫荆花和数字,似乎在缓缓地、像活物一样流动着,边缘还泛着一种不祥的幽绿色光泽。
“不……不用找了。”她说着,推门下车。
就在她弯腰准备离去时,一枚我刚才找给她的五十元硬币从她手中滑落,“叮当”一声滚落到副驾驶座的下方。她停顿了一下,然后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像是关节生锈的姿势,缓缓弯下腰,低头去捡那枚硬币。在她低头的那一刻,我清晰地听到她颈骨发出“咔哒”一声脆响,如同折断的枯枝。
我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
她直起身,没有再看我,拎起那个沉重的藤箱,步履无声地走向坟场深处浓密的黑暗里,身影很快被吞噬。
我长长地、颤抖地舒了一口气,全身虚脱般地靠在椅背上。冷汗已经浸透了我的后背。结束了,终于结束了。
我发动车子,准备立刻离开这个鬼地方。目光无意间扫过副驾驶座,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起来——那个藤箱!那个她片刻不离身的藤箱,此刻正端端正正地放在副驾驶座位上!
箱盖不知何时打开了一条细缝。借着车内昏暗的灯光,我看到几缕花白干燥的、像是头发的东西,正从那条缝隙里垂落出来。同时,一股更加浓烈的、混合着腐土和陈旧死亡的气息,从箱子里弥漫开来,瞬间充满了整个车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