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这一切,我才重新抬起头,看向她。
“你兄长,”我开口,声音比我自己预想的要平静,甚至还带着几分沙哑的温和,“真是给我出了一个天大的难题。”
我没有质问她是否偷看,也没有点破她那点小心思。
我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
一个把我和她,同时都圈禁在内的,事实。
我的话,似乎让她紧绷的身体,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松动。她没有回头,依旧用那个倔强的侧影对着我,但那紧紧抿着的嘴唇,却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又咽了回去。
沉默,再一次笼罩了我们。
但这一次的沉默,与之前不同。之前的沉默里,是试探,是尴尬,是各怀心事。而此刻的沉默里,却多了一丝被揭开真相后的坦然,和一丝……同病相怜的默契。
我们都是孙策那盘大棋上的棋子,只不过,她是那枚被主动牺牲的“车”,而我,是那颗被强行拉入棋局的“帅”。
“喂。”
许久,她终于开了口,声音很低,闷闷的,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一样。
“嗯?”我应了一声。
“我兄长他……”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声音里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他……身体真的……”
她问不下去。
那个叱咤风云,如同天神一般的兄长,会“命不久矣”,这件事对她的冲击,显然比“联姻”还要巨大。联姻,只是牺牲她一人的幸福。而兄长的离去,则意味着整个江东孙氏的天,都会塌下来。
“我不知道。”我看着她的背影,轻声回答,“但信上的字,不像是在开玩笑。”
我的话,像是一块石头,投入了她心中那片本就波涛汹涌的湖泊。
我能感觉到,她那故作坚强的防线,正在一点一点地崩溃。
“他凭什么!”她忽然转过身来,那双通红的眼睛终于死死地瞪着我,里面是愤怒,是委屈,是无法接受的悲伤,“他凭什么就这么决定我的事!他凭什么就把江东的担子,丢给你这么一个……一个来路不明的家伙!”
小主,
她是在质问我,又像是在质问远在江东的兄长,更像是在质问这该死的不公命运。
眼泪,终于从她通红的眼眶里滚落下来,划过她那张依旧残留着绯红的脸颊,在月光下,留下一道晶莹而破碎的痕迹。
她似乎也为自己的失态而感到羞耻,猛地抬起手背,狠狠地擦了一把眼泪,动作粗鲁得像是要擦掉一层皮。
“我才不管他写了什么!”她梗着脖子,用一种色厉内荏的语气喊道,“我的事,我自己做主!江东的未来,有我!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插手!”
她的话说得决绝而响亮,仿佛是在向我宣战,又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可我看着她那副明明心里怕得要死,却还要强装凶狠的模样,只觉得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地触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