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金鼓惑心

刀刃切入玉质皮肤的瞬间,没有发出刺耳的碎裂声,反而如同刺入棉花般轻柔。蒋师仁只觉刀尖触到了柔软的物体,他小心翼翼地转动刀柄,轻轻一挑——刀尖带出的不是金属印信,而是一团褐色的物体,外层包裹着干枯的皮肤,内里隐约可见细小的血管纹路。众人凑近一看,竟是一截保存完好的声带,只是早已失去血色,如同被制成木乃伊的器官,声带表面用梵文刻着四个细小的字:“佛法无嗔”。

“是玄奘法师的声带!”王玄策一眼认出,这截声带的肌理与他曾在长安见过的玄奘法师画像极为相似,更重要的是,“佛法无嗔”四字,正是玄奘法师毕生奉行的戒律。他突然明白,天竺人不仅偷了使团的通关文牒,还残忍地取走了玄奘法师圆寂后的声带,将其藏在邪佛体内,试图用佛法的力量压制魔音的戾气,却没想到反而让佛法与汉音产生了共鸣。

蒋师仁紧握陌刀,双目赤红,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这群畜生!连玄奘法师的遗骨都不放过,今日定要让他们血债血偿!”他正欲将声带收好,空中突然闪过一道金光——那是铜佛最后的一块残片,此前一直藏在佛陀的发髻中,此刻突然炸裂开来,金色的佛血如同暴雨般洒落,尽数浇在“同归”二字的梵汉合文上。

小主,

合文被佛血染成纯金之色,字身突然剧烈震颤,发出一阵清越的鸣响,随后便化作无数金色的光点,消散在空气中。更诡异的是,所有声音都在这一刻突然消失——唐军的诵唱声、将士的呼吸声、风沙的呼啸声,甚至连自己的心跳声都听不到,天地间只剩下绝对的静默,仿佛时间都被冻结。

众人下意识地捂住耳朵,却什么也听不到,只能看到彼此惊恐的眼神。王玄策心中警铃大作,他知道这种绝对的静默比任何魔音都要危险,可他刚想开口提醒,却发现自己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就在此时,他突然感觉到一阵微弱的震动——不是来自地面,而是来自黑玉佛陀的胸口!

他缓缓靠近佛陀,将耳朵贴在冰冷的玉质皮肤上,瞬间僵在原地——在绝对的静默中,佛陀胸口传来清晰而有力的心跳声!“咚、咚、咚”,每一次跳动都沉稳而规律,如同沉睡的巨人正在苏醒。王玄策猛地后退,拔出腰间的短剑,毫不犹豫地刺向佛陀的胸口——玉质皮肤应声碎裂,露出里面的景象,所有人都惊呆了。

佛陀的胸腔内部,并非预想中的玉石或金属,而是一个用金蚕丝编织的软甲,软甲包裹着一个蜷缩的人影。那人穿着残破的唐军服饰,头发花白,脸上布满皱纹,却呼吸平稳,胸口随着心跳微微起伏——竟是个活生生的人!更令人震惊的是,那人脖颈间挂着一枚玉佩,玉佩上刻着的“玄”字,与王玄策腰间的玉佩一模一样!

“是……是玄老叔!”王玄策踉跄着上前,泪水瞬间模糊了双眼。玄老叔是当年使团的副使,也是他的远房叔父,当年使团遇袭时,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战死,没想到竟被藏在黑玉佛陀的胸腔里,存活至今!他颤抖着伸出手,想要解开金蚕丝软甲,却发现软甲上缠着无数细微的金线,与佛陀体内的音波丝线相连,显然是被人用邪术控制着。

蒋师仁立刻上前,用陌刀小心翼翼地割断金线,金蚕丝软甲失去支撑,缓缓展开。玄老叔缓缓睁开眼睛,看到王玄策的瞬间,浑浊的眼中流下两行泪水,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显然,他的声带早已被人破坏,只能用眼神传递着复杂的情绪。

王玄策将玄老叔轻轻抱起,心中既激动又愤怒。激动的是,使团终于还有人活着,还能还原当年遇袭的真相;愤怒的是,天竺人竟用如此残忍的方式囚禁玄老叔,甚至将他藏在邪佛体内,用他的生命力维持鼓阵的运转。他抬头望向远方,北天竺的天空渐渐亮了起来,可他知道,这场复仇之路还远远没有结束——那些策划了使团惨案、亵渎佛法与汉魂的天竺势力,还在等待着他们的征讨。

绝对的静默渐渐散去,风声、呼吸声、心跳声重新回到天地间,唯有黑玉佛陀的残骸依旧静静躺在地上,空洞的胸腔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天竺人的罪恶。王玄策抱着玄老叔,转身对蒋师仁说道:“蒋校尉,传令下去,休整一日,明日继续进军。我们不仅要为使团兄弟报仇,还要将玄老叔带回长安,让他亲眼看到,大唐的威严,绝不会被任何势力践踏!”

蒋师仁用力点头,高声喊道:“遵命!王正使!”声音在晨曦中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唐军将士与联军骑兵纷纷举起兵器,齐声高呼,声浪再次席卷大地,将复仇的誓言,刻进了北天竺的每一寸土地。

第五节: 真言现世

晨曦彻底驱散了黄沙,将黑玉佛陀的残骸照得纤毫毕现。王玄策抱着玄老叔缓缓起身,断足处的金线仍在微微发烫,方才从佛陀胸腔内感受到的心跳声,此刻仿佛还在耳边回响。蒋师仁已命人将玄老叔安置在毡帐中,此刻正手持陌刀守在佛陀残骸旁,刀刃上的《乐经》图谱随着晨光流转,像是在警惕着潜在的危险。

“王正使,玄老叔暂无性命之忧,只是多年被邪术禁锢,身体虚弱得很。”蒋师仁迎上前,声音压得极低,“属下刚才检查佛陀残骸时,发现它的心脏位置有异样,像是藏着什么东西。”王玄策点点头,目光落在佛陀空荡荡的胸腔——那里的金蚕丝软甲已被移除,露出深黑色的空洞,空洞深处隐约泛着微弱的金光,与他断足处的金线产生着奇妙的呼应。

他缓步走近,深吸一口气,将断足处的金线猛地抽出——那金线沾染了佛血与音波之力,此刻已变得坚韧如钢,泛着淡淡的金芒。王玄策握住金线末端,对准佛陀心脏位置的金光处,狠狠刺入。金线穿透黑色空洞的瞬间,没有遇到任何阻碍,反而传来一阵轻柔的拉扯感,像是有什么东西正顺着金线往外涌动。

“小心!”蒋师仁握紧陌刀,警惕地盯着空洞,生怕再出现诡异的术法。王玄策咬紧牙关,猛地发力拉扯金线,随着一阵轻微的“簌簌”声,一卷泛黄的经卷被缓缓扯出——那经卷用丝绸制成,边缘虽已磨损,却依旧完好,上面用梵汉两种文字密密麻麻地写满了经文,字体工整秀丽,梵文苍劲有力,汉文飘逸流畅,正是失传已久的《大般若经》真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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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是《大般若经》!”王玄策双手颤抖地捧着经卷,眼中满是震撼。《大般若经》乃玄奘法师西天取经的核心典籍之一,当年法师译经时,仅留下三部抄本,一部藏于长安大雁塔,一部赠予吐蕃赞普,还有一部下落不明,没想到竟被藏在黑玉佛陀的心脏位置!经卷封面用金粉写着“大唐玄奘奉诏译”,墨迹虽已淡去,却依旧能感受到玄奘法师译经时的虔诚与专注。

蒋师仁凑近查看,越看越心惊:“王正使,这经卷不仅是真迹,恐怕还藏着破解邪术的关键!你看这经文的排版,梵汉双文相互对应,像是在传递某种信息。”王玄策点点头,正欲展开经卷细读,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异响——那些早已冷却的铜佛熔液,竟重新开始沸腾,泛着诡异的金红色,朝着佛陀残骸的方向流动。

“不好!铜佛要重组!”王玄策厉声喊道,将经卷递向蒋师仁,“快,用陌刀劈开经卷!这经卷定能压制邪术!”蒋师仁毫不犹豫地接过经卷,双手握住陌刀刀柄,刀刃上的《乐经》图谱骤然亮起,与经卷上的经文产生共鸣。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挥刀劈下——刀气如长虹贯日,精准地劈在经卷中央,却没有将经卷劈碎,反而震出无数金色的光点。

那些光点在空中汇聚,渐渐凝成三百颗圆润的佛牙舍利——每颗舍利通体洁白,泛着柔和的金光,表面都用梵文刻着“大唐玄奘译”的落款,正是玄奘法师当年亲自主持供奉的佛牙舍利!舍利在空中悬浮着,形成一个圆形的法阵,将重新沸腾的铜佛熔液牢牢困住,不让其靠近佛陀残骸半步。

铜佛熔液在法阵中剧烈翻滚,发出“滋滋”的声响,渐渐化作一缕缕金色的粉末,在空中飘散。就在铜佛彻底消散的前一刻,所有金粉突然停止飘散,在空中凝聚成八个金色的大字,如同烙印般刻在天地间:“魔音障耳,真言诛心”。这八个字正是破解整个鼓阵的终极启示——此前的魔音不过是迷惑人心的表象,唯有蕴含佛法与汉魂的真言,才能真正诛灭邪术的根源。

众人凝视着空中的金色大字,心中豁然开朗。王玄策想起此前《心经》梵唱中和魔音、《秦王破阵乐》压制鼓阵、《诗经·无衣》引发共振,每一次破局,都是依靠着蕴含大唐气韵与佛法慈悲的“真言”,而非单纯的武力对抗。他正欲开口,却见破碎的鼓架突然亮起一道柔和的白光,白光中渐渐浮现出一道女子的身影。

那女子身着大唐宫装,头戴金步摇,面容温婉端庄,正是远嫁吐蕃的文成公主!她手中捧着一卷燃烧的《心经》,火焰泛着温暖的金光,没有丝毫灼热感,反而像一盏明灯,照亮了佛陀残骸下方的地面——那里竟隐藏着一道暗门,暗门下方是幽深的地宫,隐约能看到地宫深处摆放着无数青铜器物,正是当年使团被抢走的贡品!

“文成公主……”王玄策喃喃自语,眼中满是崇敬。文成公主远嫁吐蕃后,不仅带去了大唐的文化与技术,还时刻牵挂着大唐与西域、天竺的邦交,当年设计反制鼓谱,想必也是为了防备天竺邪术,保护大唐使者。此刻她手中燃烧的《心经》,正是打开地宫的钥匙,也是指引众人找回贡品、彻底清算冤屈的明灯。

文成公主的身影在空中停留片刻,目光温和地扫过众人,随后缓缓消散,只留下燃烧的《心经》悬浮在暗门上方,火焰越来越亮,将地宫的通道照得清清楚楚。蒋师仁走上前,伸手触碰暗门,暗门应声而开,一股尘封已久的气息扑面而来,地宫深处摆放的贡品在火光的映照下,泛着耀眼的光泽——有太宗皇帝赐予天竺国王的黄金酒器,有鸿胪寺签发的通关文牒副本,还有使团成员随身携带的家书与信物。

“找到了……终于找到了……”王玄策缓步走下地宫台阶,手指轻轻拂过一件青铜酒器,酒器上刻着的“大唐贞观年制”字样,让他想起当年使团出发时的场景。二十八名使团成员,带着大唐的善意与礼物出使天竺,却惨遭杀害,贡品被抢,如今终于在文成公主的指引下,找回了这些珍贵的信物,也找到了当年惨案的关键证据。

蒋师仁跟在地宫深处,看着眼前的贡品,眼中满是感慨:“王正使,有了这些贡品和玄老叔的证词,我们就能向天竺诸国问责,让那些参与惨案的势力付出代价!”王玄策点点头,抬头望向地宫上方的火光,心中默念:玄奘法师、文成公主、使团的兄弟们,你们的心愿,我们终于要实现了。

燃烧的《心经》依旧悬浮在空中,火焰照亮了每个人的脸庞,也照亮了复仇之路的终点。黑玉佛陀的残骸早已失去所有邪力,鼓阵的魔音彻底消散,北天竺的晨光中,只剩下大唐将士与联军骑兵坚定的身影,以及地宫深处那些见证着冤屈与正义的贡品。

这场围绕金鼓展开的战斗,终于落下帷幕。但王玄策知道,这并非结束——他们还要带着玄老叔与贡品返回长安,向太宗皇帝复命;还要征讨那些参与使团惨案的天竺势力,让他们为自己的罪行付出血的代价;还要将大唐的威严与正义,传遍整个天竺大地,让所有人都知道,犯我大唐者,虽远必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