壕沟两侧的沙地上,还残留着腐骨酸侵蚀的痕迹,空中金色丝线组成的立体地图仍未消散。王玄策握紧手中的断矛,感受着矛身传来的细微震动——他知道,前方不仅有黑玉佛陀的密室,更有使团二十八人的血海深仇,今日无论遇到何种阻碍,都必须揭开真相,夺回属于大唐的尊严。
第三节 :槊坟现世
王玄策踩着金铁铸就的假趾,一步步走向那根刚被象鼻掷落的唐军马槊。铁趾与槊身碰撞时发出清脆的“铛”声,他俯身按住槊杆,指尖摩挲着“陇右”铭文——这熟悉的刻痕让他想起当年在长安军械库,与陇右军将一同查验兵器的场景。突然,金铁趾尖划过槊杆某处凸起,只听“咔”的一声轻响,原本浑然一体的槊杆竟从中间裂开,露出内层裹着的泛黄织物。
他小心翼翼地将织物抽出,展开的瞬间,熟悉的经文与墨迹让眼眶骤然发热——那是用细棉线装订的《金刚经》残卷,每页经文间都夹着薄薄的麻纸,上面是唐军将士的亲笔遗书。“王正使,末将李三,若战死,烦请将此信带回长安,告知家母吾已尽忠”“吾乃陇右军卒赵六,此槊随吾征战三载,今落敌手,望后世将士持此槊复我大唐荣光”……一行行字迹或潦草或工整,有的被血渍浸染,有的因年月久远而模糊,却字字刻着家国与忠勇。
“这些都是当年被俘将士的遗书!”王玄策声音发颤,将《金刚经》与遗书小心卷好,贴身收好。他抬头望向战场,蒋师仁正率部与战象周旋,数根马槊插在地上,如一片沉默的墓碑,“蒋校尉,这些马槊里藏着弟兄们的遗书!”
蒋师仁闻言,立刻挥刀逼退身前的天竺士兵,策马冲向最近的一根马槊。陌刀高高举起,带着破风之势劈向槊阵中央,刀气掠过之处,数十根马槊应声断裂。令人震惊的是,马槊断裂的瞬间,三百枚带着暗红血迹的青铜齿轮从槊杆中飞出,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后坠落在地。
“是将作监的‘破甲槊’机括零件!”王玄策一眼认出,这些齿轮边缘的齿纹与当年为陇右军特制的破甲槊完全一致。破甲槊是将作监专为对抗重甲骑兵设计,槊杆内置机括,战时可弹出尖刺,而这些青铜齿轮正是机括的核心部件。蒋师仁弯腰拾起一枚齿轮,指尖擦去血渍,齿轮表面竟刻着细小的编号:“甲字三百二十一”“乙字一百零七”——这是当年军械库的入库编号,每一枚都对应着记录在案的兵器。
就在此时,之前嵌入断矛的铜佛残核突然碎裂,金色粉末如细雨般洒落,将散落的青铜齿轮一一包裹。被金粉覆盖的齿轮突然开始转动,顺着地面朝着黑玉佛陀的佛台方向移动。它们在佛台前相互咬合,齿轮带动转轴,零件自行组装,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一座半人高的微型冲车便出现在佛台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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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车的车辕由三根断矛拼接而成,车首镶嵌着一枚铜佛碎片,最引人注目的是车辕上刻着的娟秀字迹——那是文成公主独有的簪花小楷,笔锋清丽却透着坚韧:“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是公主的字!”王玄策快步上前,指尖轻轻拂过字迹,心中满是震撼。文成公主远嫁吐蕃后,仍心系大唐,竟在多年前便留下这般后手。蒋师仁也凑上前来,看着冲车若有所思:“公主这句话,是让我们用天竺人缴获的唐军兵器,攻破他们的防御。这冲车,想必就是用来打开佛陀密室的关键!”
话音刚落,黑玉佛陀突然发出一阵沉闷的“嗡鸣”,佛像原本低垂的头颅缓缓抬起,双眼空洞的眼眶中竟渗出黑血。紧接着,佛陀的右手缓缓抬起,死死按住胸口的裂缝,黑血从指缝间不断渗出,顺着佛像的衣纹滴落地面。
令人惊异的是,这些黑血落在地上后,并未像之前那般腐蚀出纹路,反而凝结成一个个细小的符号——王玄策定睛一看,这些符号正是唐军常用的联络密码,与之前佛血染金凝出的密码如出一辙。“是密室的开启密码!”他立刻让参军取出羊皮纸,将密码一一记录下来,“蒋校尉,你带十人看守冲车,其余人随我戒备,防止天竺人突袭。”
蒋师仁立刻点齐人手,将冲车护在阵中。此时,远处的战象已被击退大半,残存的天竺士兵见唐军阵中异象频发,纷纷面露惧色,开始向后撤退。王玄策看着撤退的敌军,又看了看佛台前的冲车与地面的密码,心中已有决断:“现在是打开密室的最佳时机,蒋校尉,你率部守住佛台四周,我来启动冲车。”
蒋师仁点头,立刻指挥士兵在佛台周围布下防线,吐蕃骑兵在外围巡逻,泥婆罗弓箭手搭箭瞄准四周,唐军将士则手持兵器,警惕地盯着佛陀基座。王玄策手持记录密码的羊皮纸,走到冲车旁,按照密码顺序转动冲车车辕上的铜环。
每转动一个铜环,冲车便发出一声“咔嗒”轻响,佛台前的地面也随之轻微震动。当最后一个铜环转动完毕,冲车突然向前移动,车首的铜佛碎片与佛陀胸口的裂缝精准对接。“轰隆”一声巨响,佛陀胸口的裂缝突然扩大,露出一个黑漆漆的入口,入口两侧的石壁上,竟插满了唐军的马槊,槊尖朝下,槊尾朝上,如一片倒立的森林——这里,竟是一座用马槊堆砌而成的“槊坟”!
“是槊坟!”蒋师仁失声喊道,他快步走到入口处,借着阳光向内望去,只见马槊之间的缝隙中,还散落着唐军将士的头盔与铠甲,“这些马槊,都是当年被缴获的陇右军军械,这里埋葬的,或许就是当年战死的弟兄们!”
王玄策走进槊坟,金铁趾尖踩在铠甲碎片上,发出刺耳的声响。他伸手握住一根马槊,槊杆上还残留着干涸的血渍,仿佛能感受到当年将士握槊作战的温度。“弟兄们,我们来了。”他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悲痛,“当年你们未能回家,今日我王玄策,定要带你们的遗骨与荣耀,重返大唐!”
就在此时,槊坟深处突然传来一阵机关转动的声音,一道石门缓缓打开。王玄策与蒋师仁对视一眼,眼中皆闪过警惕与期待——石门之后,或许就是密文所指的“真佛骨”,更可能藏着天竺王室残害唐军战俘的罪证。
蒋师仁握紧陌刀,率先走向石门:“王正使,末将为先驱。”王玄策点头,紧随其后。两人踏入石门后,眼前的景象让他们震惊不已——石门内是一间宽敞的密室,中央的石台上,摆放着一个水晶棺椁,棺椁中并非佛骨,而是一具身着唐军铠甲的遗骸,遗骸手中,还紧握着半截刻有“玄策”二字的长矛。
“这是……”王玄策瞳孔骤缩,快步走到石台前。他认出这具遗骸的铠甲样式——那是当年使团护卫队长的铠甲,而那半截长矛,正是他当年赠予护卫队长的兵器。“队长……”他声音哽咽,伸手轻轻触碰棺椁,“你竟在这里……”
蒋师仁看着遗骸手中的长矛,又看了看王玄策泛红的眼眶,低声道:“王正使,看来这里不仅是槊坟,更是弟兄们的安息之地。我们定要守护好这里,不让天竺人再来亵渎。”
王玄策深吸一口气,擦去眼角的泪水,目光变得坚定:“没错,今日我们不仅要为弟兄们报仇,更要将这里的一切带回大唐,让陛下知晓,我大唐将士,即便客死他乡,也从未辱没家国荣光!”他转身看向蒋师仁,“传令下去,守住槊坟与密室,待清理完战场,便将弟兄们的遗骨收敛,随我们一同返回长安!”
“末将遵命!”蒋师仁高声应下,转身走出石门,传达命令的声音在槊坟中回荡,与马槊的细微震颤交织在一起,仿佛是逝去的将士,在回应着这份迟来的告慰。
第四节: 血译密码
王玄策握着半截断矛,蹲在黑玉佛陀脚下。地面上,黑血凝结的密码符号正随着风沙微微褪色,他指尖划过那些熟悉的唐军密符,突然想起文成公主曾说过的话——“大唐密符需借血引,方能显真章”。他深吸一口气,将断矛尖端对准地面的黑血密码,缓缓插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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矛尖刚触到黑血,断矛突然发出一阵细微的震颤,仿佛有生命般开始吸收地面的黑血。黑血顺着矛身的纹路向上蔓延,原本光滑的青铜矛身渐渐浮现出暗红色的线条,那些线条相互交织,竟组成了一幅完整的地图。王玄策起身细看,地图上标注着恒河沿岸的山川、城池与渡口,每个据点旁都刻着细小的数字——正是天竺军队在恒河沿线的布防图,连守军人数与军械储备都标注得一清二楚。
“是恒河布防图!”王玄策难掩激动,伸手抚摸矛身上的地图,“有了这张图,我们就能知晓阿罗那顺的兵力部署,避开主力直捣王帐!”
此时,蒋师仁策马赶来,见矛身上的地图也面露喜色,他翻身下马,抽出陌刀便要将地图拓印下来:“王正使,末将用刀气将地图刻在羊皮纸上,方便携带!”说罢,陌刀带着凌厉的刀气劈向矛身,可刀刃刚触到地图线条,竟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回,蒋师仁手臂发麻,陌刀险些脱手。
“这地图有古怪!”蒋师仁稳住身形,仔细观察矛身,“刀刃竟无法靠近,仿佛有层看不见的屏障。”王玄策也凑近查看,发现地图线条边缘泛着微弱的银光,他用指甲轻轻刮擦,竟从矛身剥落一层极薄的纸絮。“是鸿胪寺的防火纸!”王玄策一眼认出,这种纸是鸿胪寺专门用于传递密函的材质,水火不侵,寻常兵器无法损坏,“这地图的夹层,竟是用防火纸制成的,难怪刀刃会被弹回。”
话音未落,空中突然传来“咔嚓”一声脆响,最后一块铜佛残片从佛台顶端坠落,在半空炸裂开来。金色的佛血如雨点般洒落,恰好落在王玄策手中的断矛上。佛血与矛身上的黑血交融,瞬间化作耀眼的金光,整根断矛突然脱离王玄策的手掌,朝着空中飞去。
紧接着,战场各处散落的断矛纷纷腾空而起,数百根断矛在空中汇聚,矛身相互拼接,矛尖与矛尾咬合,竟组成了一架巨大的攻城云梯。云梯的梯级格外特殊,每一级都是由不同的兵器残骸组成——有唐军的横刀、吐蕃的弯刀、泥婆罗的短矛,甚至还有使团遇袭时被折断的青铜酒壶与佩刀。
“那些梯级,是当年使团的兵器!”一名幸存的使团老兵突然哽咽,指着云梯最下层的半截横刀,“那是张校尉的刀,当年他就是用这把刀护着贡品,被天竺人乱矛刺死……”老兵的话让在场将士皆红了眼眶,这架由断矛与兵器组成的云梯,不仅是攻城的利器,更是承载着二十八条人命的血泪丰碑。
王玄策凝视着空中的云梯,心中百感交集。他知道,这云梯是无数忠魂与前人智慧的结晶,今日若不能攻破阿罗那顺的防线,便对不起这些逝去的弟兄。“蒋校尉,传令下去,让工匠加固云梯底座,待云梯稳定后,我们便从佛陀基座的密道出发,借助云梯突袭恒河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