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月影藏锋
信度河的浪涛被冲锋的马蹄踏碎,暗红的河水溅在士兵甲胄上,与血月的光晕交融成一片暗沉的红。就在吐蕃骑兵的前锋即将抵达北岸时,空中的血月突然剧烈震颤,边缘泛起细碎的金光,像是被无形的刀刃切割。下一秒,完整的血月竟分裂成三百个残月,每个残月都化作一支锋利的唐军箭矢,箭杆通体暗红,箭尾却拴着一截米白色的布条,布条上用梵文写满细密的咒文——那是玄奘法师当年从印度带回长安的《楞严咒》残篇,据说曾供奉在大慈恩寺的佛塔中。
“箭雨!是血月化箭!”泥婆罗将领抬手挡住眼,只见三百支箭矢在空中排成整齐的阵列,箭尖直指北岸的天竺军阵,却迟迟没有落下,仿佛在等待某个指令。蒋师仁勒住战马,陌刀横在胸前,刀刃上的键陀罗布防图仍未消散,他转头看向土坡上的王玄策,目光里满是询问——这突如其来的箭雨,究竟是吉是凶?
王玄策盯着空中的箭矢,金铁趾尖在沙地上微微用力。他注意到箭尾的布条在风中飘动,似乎有字印在背面。“蒋校尉!取一支箭来!”他高声喊道。蒋师仁会意,双腿夹紧马腹,手中陌刀猛地挥出,刀气卷起一支箭矢,稳稳落在他手中。他策马奔回土坡,翻身下马,将箭矢递到王玄策面前。
王玄策接过箭矢,手指轻轻扯下箭尾的布条。布条展开,背面果然有字迹,却不是梵文,也不是汉文,而是吐蕃特有的密文——笔画扭曲如缠绕的藤蔓,只有熟悉吐蕃王室秘辛的人才能辨认。王玄策曾在吐蕃逗留半年,跟着文成公主身边的侍从学过一些密文,此刻仔细辨认,心脏猛地一跳——布条上写的竟是佛骨藏匿的坐标!坐标指向键陀罗王城西北的一座雪山,那里正是阿罗那顺重兵把守的地方。
“佛骨……原来他一直觊觎的是这个!”王玄策喃喃自语。他终于明白,阿罗那顺劫掠大唐使团、屠戮键陀罗百姓,甚至不惜囚禁唐军工匠,都是为了寻找玄奘法师当年留在天竺的佛骨。佛骨在佛教中地位尊崇,若被他所得,不仅能号令天竺的佛教信徒,更能借此与吐蕃、泥婆罗抗衡。
蒋师仁凑过来看了一眼密文,虽认不全,却也猜到了大概。“王正使,这阿罗那顺野心不小!”他握紧陌刀,突然抬手将刀一挥,刀刃对着空中的箭雨劈出一道凌厉的刀气。刀气掠过,三百支箭矢上的布条同时被震成粉末,粉末在空中飘散,却没有落地,反而在血月的光晕中重新聚合,渐渐组成一座立体的城池影像——朱红的宫墙、金黄的琉璃瓦、巍峨的朱雀门,正是长安皇城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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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像中的皇城上空,还浮现出星象图——北斗七星清晰可见,紫微垣的位置更是亮得刺眼。就在这时,之前嵌入《大唐西域记》的铜佛碎片突然飞出,化作漫天金粉,裹住了皇城星象图。金粉与星光交融,发出耀眼的光芒,光芒穿透北岸的烟尘,径直照向那尊黑玉佛陀。
在金光的照射下,黑玉佛陀的躯体渐渐变得透明,众人清楚地看到,佛陀的脊柱位置,竟嵌着七颗圆润的舍利子!舍利子泛着淡淡的金光,正是佛骨的核心——七颗舍利真身!原来阿罗那顺早已找到佛骨,却不敢轻易取出,便将其藏在黑玉佛陀体内,借佛陀的威严掩盖舍利的气息。
“舍利子!”吐蕃骑兵中有人惊呼出声。吐蕃全民信佛,对舍利子极为敬畏,此刻见阿罗那顺竟将舍利子藏在佛陀体内,还用黑玉包裹,一个个怒目圆睁,手中的马刀握得更紧了。
北岸的高台上,阿罗那顺看着这一幕,脸色变得狰狞。他猛地抬手,一把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面具下露出的不是天竺国王的面容,而是一张年轻的吐蕃人脸庞!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眸,与吐蕃大论禄东赞有七分相似。“是禄东赞的儿子!”王玄策失声喊道。他曾在吐蕃见过禄东赞的几个儿子,眼前这人正是最小的儿子论钦陵!
论钦陵脸上带着冷笑,右手举起一把弯刀——那弯刀的形制与大唐制式完全不同,刀身弯曲如新月,刀柄上还缠着一截暗红色的布条,布条上的血迹早已干涸,却依旧能辨认出上面绣着的大唐使团符节图案!“王正使,别来无恙啊?”论钦陵的声音带着吐蕃口音,却又刻意模仿天竺语的腔调,“七年前,在曲女城袭杀你们使团的,可不是什么阿罗那顺,而是我!”
王玄策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窜上头顶。七年前的疑问终于有了答案——为何阿罗那顺对使团的行踪了如指掌,为何袭击者的战术带着吐蕃军队的影子,为何吐蕃与天竺的关系突然变得密切。原来这一切都是论钦陵的阴谋!他伪装成阿罗那顺,一边挑起天竺与大唐的矛盾,一边借天竺的力量削弱周边国家,妄图待时机成熟后,一举掌控北天竺,再回吐蕃争夺权力。
“你竟敢如此!”蒋师仁气得浑身发抖,陌刀上的金光愈发炽烈,“七年前的血债,今日一并清算!”他翻身上马,就要冲向论钦陵,却被王玄策伸手拦住。
王玄策盯着论钦陵,眼神冰冷:“论钦陵,你以为伪装成阿罗那顺,就能瞒天过海?今日血月为证,舍利为凭,你的阴谋,该收场了!”他抬手将手中的布条粉末撒向空中,粉末与血月的光芒交融,在空中形成一道巨大的梵咒,梵咒缓缓旋转,散发出镇压一切邪祟的力量。
论钦陵脸色一变,握紧手中的弯刀,对着身后的天竺士兵喊道:“杀!把他们全部杀光!谁能取下王玄策的首级,赏黄金千两,封万户侯!”天竺士兵在他的威逼利诱下,纷纷举起兵器,朝着南岸冲来。
蒋师仁勒住马缰,陌刀直指论钦陵:“王正使,末将愿为先锋,斩下这逆贼的头颅!”
王玄策点头,目光扫过身边的八千将士,声音洪亮如钟:“弟兄们!眼前的逆贼,不仅害我大唐使团,更是吐蕃的叛徒、天竺的灾星!今日,我们不仅要为去年的弟兄复仇,更要为吐蕃除奸,为天竺止戈!随我冲锋,不破敌阵,誓不还师!”
“不破敌阵,誓不还师!”八千将士齐声呐喊,声音震得信度河的浪涛都为之停顿。吐蕃骑兵率先发起冲锋,马蹄声如雷,泥婆罗兵紧随其后,长矛组成的银林在血月红光下泛着冷冽的杀意。蒋师仁一马当先,陌刀劈出的刀气斩断迎面而来的箭矢,朝着论钦陵所在的高台冲去。
空中的三百支血月箭终于落下,箭尖带着梵咒的力量,穿透天竺士兵的铠甲,却不伤人命,只在他们身上留下一道淡淡的金光——那是玄奘法师的慈悲,也是对这场正义之战的加持。黑玉佛陀在金光的照射下,脊柱内的七颗舍利子愈发明亮,仿佛在为冲锋的将士们指引方向。
论钦陵看着冲来的大军,脸色惨白,却仍握着弯刀负隅顽抗。他知道,今日若不能取胜,等待他的,将是吐蕃与大唐的双重追杀,可他更清楚,这场由他掀起的血雨腥风,从血月分裂成箭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失败的结局。
第四节 :骨诏现世
信度河北岸的厮杀声震彻天地,吐蕃骑兵的马刀劈断天竺兵的长矛,泥婆罗兵的箭矢穿透敌军的铠甲,鲜血顺着河岸往下淌,将暗红的河水染得愈发浓稠。王玄策拄着铁矛,在几名唐军士兵的护卫下踏上北岸,断足踩过满地尸骸,金铁趾尖与骨骼碰撞,发出刺耳的脆响。他目光扫过战场,最终落在论钦陵身后的高台——那里搭着一座临时祭坛,台上插着三炷燃烧的香,香灰堆积如山,隐约能看到祭坛中央藏着什么东西。
“王正使,论钦陵要逃!”蒋师仁的吼声从前方传来。他刚劈倒两名天竺护卫,便见论钦陵转身往祭坛方向退去,手中弯刀仍在滴血,眼神里满是慌乱。蒋师仁提刀欲追,却被涌上来的天竺残兵缠住,陌刀挥舞间,刀刃上的金光将敌人逼退,却一时无法靠近祭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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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玄策咬紧牙关,推开身边的士兵,拖着断足冲向祭坛。他知道论钦陵想借祭坛做最后挣扎,或许那祭坛下藏着能扭转战局的东西。待冲到祭坛前,他猛地抬起右脚,金铁趾尖对着祭坛底座狠狠踢去——“轰隆”一声,木质祭坛应声倒塌,香灰漫天飞扬,露出底下埋藏的物件:那是半枚青铜虎符,符身布满铜绿,却仍能看清上面刻着的“鸿胪寺”三字。
“鸿胪寺虎符!”王玄策心中一震。这虎符是大唐鸿胪寺专管外交使团的信物,当年他率领使团出使天竺时,也曾携带过一枚完整的虎符,后来遇袭时遗失,没想到竟会在这里找到半枚。他弯腰将虎符捡起,指尖拂过符身,突然摸到密密麻麻的刻痕——凑近一看,那些刻痕竟是阵亡将士的花名册!从使团副将到普通士兵,每个人的名字都清晰可见,笔画间还残留着暗红的印记,像是用鲜血刻上去的。
“这些弟兄……”王玄策眼眶泛红,虎符在手中微微颤抖。七年来,他始终记着这些阵亡的弟兄,如今终于见到他们的名字刻在鸿胪寺虎符上,这份沉重的念想,终于有了实物寄托。
“王正使,让末将来!”蒋师仁终于冲破重围,策马来到祭坛旁。他看到王玄策手中的虎符,又看到符身上的花名册,瞬间明白了什么。不等王玄策开口,他已举起陌刀,刀刃对准虎符轻轻劈下——没有金属碰撞的脆响,反而有一阵细碎的“咔嚓”声传来,虎符应声碎裂,从碎片中震出的不是青铜碎屑,而是三百片泛着莹白光泽的人骨!
每片人骨都打磨得极为平整,大小与手掌相近,骨面上用朱砂刻着一行相同的字:“贞观廿二年,佛骨东归”。朱砂早已干涸,却在血月红光的映照下,透出淡淡的血色,像是当年立下的血誓,从未褪色。
“贞观廿二年……”王玄策喃喃道。那一年,正是玄奘法师从天竺返回长安的年份,看来这些人骨,正是当年护送玄奘法师及佛骨的护卫所留。他们或许在途中遭遇不测,临死前将血誓刻在骨头上,托付后人完成佛骨东归的使命。
就在这时,空中突然传来一阵炸裂声。众人抬头望去,只见最后一块铜佛残片在空中炸裂,佛血从碎片中飞溅而出,如雨点般落下,恰好落在那三百片人骨上。佛血与骨面上的朱砂交融,瞬间将人骨染成金色,三百片金骨在空中缓缓旋转,组成一卷完整的骨诏——那是用生命书写的誓言,也是对佛骨东归的庄严承诺。
“南无阿弥多婆夜……”不知是谁先开始诵念,三百名唐军士兵突然齐齐跪下,双手合十,齐诵《往生咒》。他们的声音起初有些零散,渐渐汇聚成一股磅礴的声浪,顺着战场蔓延开来。吐蕃骑兵和泥婆罗兵听到诵经声,也纷纷停下厮杀,或站或跪,神色肃穆。声浪越来越高,竟直冲天际,将悬在空中的血月震得微微颤动,暗红的月色渐渐褪去,一点点恢复成银白本色,像被清水洗过一般,纯净而明亮。
“不!这不可能!”论钦陵看着眼前的景象,脸色惨白如纸。他精心策划的阴谋,他妄图掌控的佛骨,他想要掩盖的罪行,在这卷骨诏和《往生咒》的声浪面前,显得如此不堪一击。他转身想逃,却发现双脚像是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银白的月光落在他身上,仿佛形成一道无形的枷锁,将他牢牢困住。
突然,一阵剧烈的震动从高台后方传来。众人转头看去,只见那尊黑玉佛陀开始崩塌,黑玉碎片顺着裂缝往下掉,露出里面藏着的东西——七尊通体鎏金的药师佛!每尊药师佛都高约三尺,面容慈悲,掌心托着一枚圆润的舍利子,舍利子在银白月光下泛着淡淡的金光,正是被论钦陵调包的真佛骨!
原来,论钦陵虽然找到真佛骨,却担心佛骨的力量会反噬自己,便用假佛骨替换,将真佛骨藏在七尊鎏金药师佛手中,再将药师佛嵌入黑玉佛陀体内,以为这样就能万无一失。可他没想到,在骨诏和《往生咒》的力量加持下,黑玉佛陀终究无法掩盖真佛骨的光芒,七尊药师佛带着真佛骨,终于重见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