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贱民带路

“‘北渠通佛窟,西穴绕敌营’……”蒋师仁轻声念出纸上的文字,眉头渐渐拧紧,“还有‘毒障在左,解药隐于河图’,这说的难道是地下污水渠里有机关?”

王玄策没有接话,目光落在纸片末尾的符号上——那是一个简单的“卍”字,与玄奘法师在《大唐西域记》中绘制的标记一模一样。他突然想起刚才在土墙血纹中看到的“五印度暗河图”传闻,据说当年玄奘西行时,曾为躲避天竺战乱,绘制过摩揭陀地下水道的详图,只因水道中遍布暗河与陷阱,便将图藏在了污水渠深处,却没想到竟被人篡改过路线。

“蒋校尉,烦请你用刀气震开前方的污水渠盖板。”王玄策将密道笔记小心收好,指了指巷道尽头一处被石板盖住的洞口,“注意控制力道,别惊动了远处的天竺兵。”

蒋师仁抱拳应诺,握紧陌刀缓缓走到石板前。他深吸一口气,手臂微抬,刀身与地面呈四十五度角,手腕猛地一沉——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道凌厉的刀气贴着地面掠过,“铮”的一声撞在石板边缘。石板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掀开,平稳地落在一旁,露出下面黑黝黝的污水渠。

渠水泛着墨绿色的泡沫,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水面上漂浮着枯枝与破布。可就在石板被掀开的瞬间,渠水突然泛起涟漪,水面下竟透出淡淡的青色光芒。王玄策俯身细看,只见渠壁上刻着复杂的纹路,那些纹路纵横交错,组成一张巨大的河图图案——正是玄奘留下的“五印度暗河图”!

“不对劲。”王玄策的手指轻轻触碰渠水,只觉指尖传来一阵刺痛,他立刻缩回手,指尖已泛起淡淡的青斑,“水有毒,而且这河图的路线……与《大唐西域记》中记载的完全相反,是被人篡改过的!”

话音刚落,渠水中的青色光芒突然变亮,河图图案的某些节点竟开始渗出透明的液体。那些液体滴入渠水,墨绿色的泡沫瞬间消散,原本泛着毒性的渠水,竟变得清澈了几分。

“是解毒药液!”蒋师仁眼前一亮,想起密道笔记上的“解药隐于河图”,“篡改路线的人,竟还在河图中留下了解药,这到底是谁干的?”

王玄策突然想起怀中的铜佛残核,他掏出残核,将其轻轻放入渠水中。残核刚接触到解毒药液,便发出“嗡”的一声轻响,表面的金色纹路再次亮起,顺着渠水的流向,缓缓嵌入河图图案的节点处。

就在铜佛残核嵌入节点的瞬间,巷道内突然响起整齐的抽气声。王玄策和蒋师仁回头一看,只见所有贱民都不约而同地抬起手,用随身携带的碎瓷片狠狠划向自己的手腕——鲜血顺着他们黝黑的手臂流下,滴入污水渠中,在水面上晕开一朵朵暗红的花。

“你们干什么!”蒋师仁厉声喝道,想要上前阻止,却被王玄策拦住。

王玄策的目光死死盯着水面,那些血滴并没有随波散开,反而在解毒药液的作用下,渐渐凝聚成一个个汉字——“穴攻之法,先断其粮,后焚其营,夜袭则利,昼攻则弊”……这些文字,竟与他曾在兵部档案中见过的《卫公兵法》“穴攻篇”残句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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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卫公兵法》是李靖所着,其中“穴攻篇”因涉及攻城秘术,早已失传,没想到竟被摩揭陀的贱民用鲜血重现!

“是唐军的俘虏……”高个贱民捂着流血的手腕,声音沙哑,“去年你们的同伴被抓后,有懂兵法的校尉,偷偷把‘穴攻篇’教给了我们,说要是有一天唐使回来,这些法子能帮上忙……我们怕记不住,就想着用鲜血刻在水里,让唐使大人看见……”

王玄策的眼眶微微发热,他没想到去年使团的牺牲,竟以这样的方式留下了希望。他刚想让亲卫给贱民们包扎伤口,远处突然传来清脆的鞭响——“啪!啪!”,伴随着天竺士兵的呵斥声,显然是天竺监工发现了这边的动静。

“不好,是监工!”高个贱民脸色一变,想要拉着同伴躲进暗处,却见远处的鞭响突然停了。紧接着,传来几声闷哼,几道身影直直地倒在地上——竟是那几个天竺监工,不知为何突然暴毙!

蒋师仁立刻带领亲卫冲了过去,仔细检查监工的尸体。当他拿起监工手中的皮鞭时,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王正使,你快看!这皮鞭……是用唐军俘虏的背皮鞣制的!”

王玄策快步上前,只见皮鞭的表面泛着不正常的光泽,边缘还能看到模糊的皮肤纹理,甚至能辨认出几处旧伤疤——那是唐军士兵在战场上留下的印记!他的手指抚过皮鞭,只觉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去年使团成员遭受的折磨,此刻仿佛就在眼前。

“还有这个!”蒋师仁从监工的腰间搜出一枚青铜腰牌,腰牌上刻着“鸿胪寺”三个字——这是大唐鸿胪寺密探的信物!鸿胪寺掌管外交,密探们常潜伏在各国,收集情报,没想到竟有密探也落在了天竺人手里。

王玄策接过腰牌,指尖在“鸿胪寺”三个字上摩挲。突然,腰牌“咔嚓”一声裂开一道缝隙,露出背面的刻痕——那是用细簪子刻的四个字,字迹娟秀,却带着几分急切:“亥时破壁”。

“是文成公主的笔迹!”王玄策心中一震,他曾在长安见过文成公主的手书,那笔锋转折间的韵味,与腰牌上的刻字一模一样。永徽二年,文成公主派人出使摩揭陀,想来这枚腰牌的主人,就是当时的密探,而“亥时破壁”,则是在提醒他们,亥时是突破地下城墙壁的最佳时机!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残阳已经落下,夜幕开始降临,再过一个时辰,便是亥时。

“蒋校尉,传令下去,让吐蕃铁骑备好火油,泥婆罗骑兵准备攻城器械。”王玄策将腰牌收好,目光扫过身边的贱民和远处待命的八千人马,声音坚定,“亥时一到,我们便顺着密道,直捣天竺主力的老巢,为去年死去的弟兄们,报仇雪恨!”

蒋师仁抱拳领命,转身大步离去,陌刀在夜色中划出一道寒光。贱民们看着王玄策,眼中不再有怯懦,只剩下复仇的火焰。污水渠中的血字渐渐淡去,解毒药液仍在缓缓渗出,“五印度暗河图”的真实路线,在铜佛残核的映照下愈发清晰——一场精心策划的夜袭,即将在摩揭陀的地下拉开序幕。

第三节: 人皮地图

污水渠的解毒药液仍在缓缓渗出,王玄策望着渠水中渐渐清晰的河图纹路,突然俯身将右脚探入渠内——断足处的金线早已与他的血肉相连,此刻浸入水中,竟像是有了生命般微微震颤。他刚站稳脚跟,腰间的断足金线突然挣脱束缚,如金色游蛇般窜出,朝着之前从监工身上搜出的鸿胪寺腰牌飞去。

“叮!叮!叮!”金线精准地缠住腰牌,紧接着,从其他贱民铁环中取出的密道笔记里,竟也掉出三枚样式相同的青铜腰牌——显然是去年被抓的鸿胪寺密探留下的。四枚腰牌在金线的牵引下悬浮于渠水上方,表面的铜绿渐渐褪去,露出内侧刻着的细密纹路。

“这是……立体图的节点!”蒋师仁瞪大了眼睛,只见金线将腰牌串联成一个不规则的立方体,每枚腰牌对应的纹路相互拼接,在腐臭的水汽中投射出一道金色的光影——光影里清晰地显现出地下佛宫的结构,包括佛骨密室的位置、通道的宽窄,甚至连天竺兵设置的岗哨都标注得一清二楚,竟是一幅完整的地下佛宫立体图!

王玄策伸手触碰光影,指尖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仿佛能透过光影摸到佛宫的石壁。他心中惊叹,文成公主与鸿胪寺密探的心思竟如此缜密,用腰牌与金线作为载体,将地下佛宫的地图藏于无形,若非今日机缘巧合,恐怕永远也无法发现。

“王正使,您看这皮鞭!”蒋师仁突然低喝一声,将之前那根用人皮鞣制的皮鞭举到面前。他想起刚才刀身吸附脓血的异象,便再次举起陌刀,刀刃轻轻划过皮鞭表面。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皮鞭中残留的脓血像是被刀身吸引,纷纷渗出表面,顺着刀刃缓缓流淌,最终在刀面凝结成一幅复杂的图案。

那图案线条凌厉,标注着齿轮、杠杆与锁链的结构,王玄策一眼便认出:“是长安将作监的‘掘地龙’机关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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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掘地龙”是大唐军工的秘器,专门用于挖掘地道、破坏城墙,图纸只存于兵部与将作监,从未外传。没想到天竺人竟用人皮鞣制的皮鞭,将机关图藏于脓血之中,若不是蒋师仁的陌刀材质特殊,恐怕永远也无法察觉。

就在这时,王玄策怀中的铜佛残核突然飞出,表面的金色粉末纷纷洒落,正好裹住陌刀上的机关图。金粉与脓血接触的瞬间,发出“滋滋”的声响,机关图突然焕发出耀眼的光芒,光芒投射到巷道的土墙上,竟形成了一幅动态的影像——影像中,几名身着吐蕃贵族服饰的人围坐在一起,正在密谋着什么,旁边还坐着几个天竺官员,手中拿着的正是去年使团的名册!

“是吐蕃贵族的秘密议会!”高个贱民激动地喊道,“我们之前被抓去挖洞时,偶尔能听到他们谈论,说要借着佛骨的名义,联合天竺吞并泥婆罗,再对抗大唐!”

王玄策的脸色越来越沉,影像中吐蕃贵族的话语虽然模糊,但“截杀唐使”“夺取佛骨”“控制恒河”等字眼清晰可辨,这不仅是对大唐使团的屠杀,更是对大唐疆域的觊觎!

突然,影像中断,整个巷道开始剧烈摇晃,地面出现一道道裂缝,污水渠中的水开始疯狂涌动。“不好,地底塌陷了!”蒋师仁一把将王玄策拉到安全地带,亲卫们也纷纷护住贱民,警惕地盯着脚下的裂缝。

塌陷的范围越来越大,最终露出一个幽深的洞穴。洞穴中堆积着厚厚的泥土,泥土中隐约能看到几具人形轮廓——不是尸体,而是被活埋的人!

王玄策立刻让亲卫清理泥土,当泥土被拨开时,所有人都愣住了:那些被活埋的人,穿着唐军的军服,虽然已经昏迷,但胸口仍有微弱的起伏。他们的指骨间缠绕着一些灰褐色的绳索,仔细一看,哪里是什么绳索,竟是用纸张搓成的导火索,而那些纸张,赫然是《兰亭序》的残页!

“是唐军工匠!”蒋师仁激动地喊道,他认出这些工匠的军服样式,是去年随使团一同前来的军工匠人,“他们还活着!快,快救他们!”

亲卫们立刻小心翼翼地将工匠们从泥土中挖出,用清水擦拭他们脸上的污垢。一名工匠缓缓睁开眼睛,看到王玄策身上的大唐服饰,泪水瞬间涌出:“正使大人……我们以为……再也见不到大唐的人了……”

“你们受苦了。”王玄策握住工匠的手,心中五味杂陈,“这些《兰亭序》残页制成的导火索,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