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师仁抱拳领命,将铜钥收入怀中,对羯罗厉声道:“若敢耍花样,这陌刀便先斩了你!”
羯罗连连叩首:“不敢!不敢!某愿为向导,戴罪立功,只求王正使日后能将某妻儿从长安接来,某便死而无憾!”
王玄策颔首:“若你所言属实,助我们擒获阿罗那顺,我便奏请陛下,保全你妻儿性命。”他转身看向身后的吐蕃骑兵与泥婆罗勇士,举起节杖高喊:“兄弟们!奸佞已认罪,机关已探明!随我潜入密道,直捣佛殿,今日便用阿罗那顺的伪计,还大唐使团一个公道!”
“杀!杀!杀!”八千余骑的呐喊震彻云霄,吐蕃骑兵收起火油桶,跟着蒋师仁与羯罗转向密道入口;泥婆罗勇士扛着投矛,紧随其后,藤甲与兵器的碰撞声在沙地上回荡。王玄策最后看了一眼案前的灰烬——“以正诛奸,以佛破伪”的判词仍在熠熠生辉,佛骨真身静静躺在印泥旁,莹白表面沾着的朱砂,像是为这场正义的复仇,盖上了一枚血色印玺。
他弯腰抱起佛骨,将其小心护在怀中——这尊被劫走一年的佛骨,见证了唐使的遇害,见证了诈降的阴谋,如今终于要见证奸佞的覆灭。密道入口的阴影在前方延伸,蒋师仁与羯罗的身影已消失在黑暗中,王玄策深吸一口气,握紧腰间节杖,一步步踏入密道——里面弥漫着潮湿的霉味,与去年他和蒋师仁逃出时的气息一模一样,只是这一次,他们不再是狼狈逃窜的幸存者,而是带着八千铁骑、为复仇而来的讨逆者。
密道内的火光摇曳,映着唐军将士坚毅的脸庞。王玄策抚摸着怀中的佛骨,想起文成公主的判词,想起羯罗的认罪血书,想起《唐律疏议》的“诈盟罪”血字——所有的正义与真相,终究不会被掩盖。阿罗那顺的谋主已倒戈,佛殿的陷阱已明晰,这场用佛骨戮奸、以正义诛逆的决战,即将在佛殿之内,迎来最终的落幕。他眼中寒光乍现,脚步愈发坚定:羯罗,若你真能戴罪立功,我便留你一命;但阿罗那顺,还有所有参与诈降屠使的奸佞,今日必让你们血债血偿,告慰二十八个兄弟的在天之灵!
第五节 :黑蚁食城
佛殿方向的金芒突然如潮水般收束,所有光粒朝着曲女城宫门汇聚,在空中凝成一道高大虚影——银甲白袍,手握长槊,正是卫国公李靖的模样!虚影目光如炬,落在王玄策怀中的佛骨上,缓缓抬手抛下一枚青铜指套。指套在空中旋转着放大,化作三百道金线,如游龙般贯穿阵前的降表箱,箱内剩余的伪降书瞬间被金线缠缚,纸页在金线拉扯下发出“嘶啦”裂响。
“是卫公虚影!”蒋师仁握紧陌刀,声音带着激动——他自幼便听闻李靖平定突厥的传奇,此刻见虚影显圣,只觉浑身热血沸腾,“王正使,卫公这是在助我们破城诛奸!”
王玄策断足重重踏上金线,靴底金线与空中金线瞬间相连,他抬手将青铜盟鼎与羯罗的血书同时抛向空中。盟鼎“贞观四十一年”的铭文迸发雷音,血书残页在雷音中展开,两者在云端交织融合,竟凝成《大唐西域记》终章的预言文字:“诈降既破,王诈当诛”。八个大字泛着金光,在空中悬停片刻,突然化作无数金蚁,顺着宫门方向爬去——所过之处,金漆血帖的残痕、伪降书的纸屑,尽数被金蚁啃噬干净,连宫墙上的密教符咒都被啃出一个个缺口,像是要将整座王城的奸邪之气彻底吞噬。
“黑蚁食城,诛尽奸佞!”王玄策高喊着,怀中佛骨突然发烫,他将佛骨高举过头顶,“兄弟们,随我杀入宫门,让天竺看看我大唐天威!”
吐蕃骑兵与泥婆罗勇士齐声应和,一千二百马刀、七千投矛同时举起,金线牵引着他们朝着宫门冲锋。就在这时,右侧阵角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一名身着黑色甲胄的天竺将领,正带着百余兵卒欲从侧门逃窜,却被吐蕃锐骑拦住去路。
“拿下他!”蒋师仁眼疾手快,陌刀脱手而出,刀身带着破空锐响,直直插在那将领马前。将领坐骑受惊人立而起,将他掀翻在地,吐蕃骑兵瞬间围了上去,马刀架在他脖颈上。
“某乃天竺左军主将摩罗!尔等敢拦某的路?”摩罗挣扎着怒吼,甲胄上还沾着唐使的血迹,腰间竟挂着一枚鸿胪寺密探的青铜卦钱——正是去年遇害密探小赵的信物!
王玄策缓步上前,指尖挑起那枚卦钱,声音冰冷:“小赵的卦钱,怎会在你身上?去年佛殿屠使,你也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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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罗脸色骤变,却仍嘴硬:“唐使狂妄,杀之又何妨?阿罗那顺大王早晚会踏平长安,将你们这些唐人斩尽杀绝!”
蒋师仁上前一步,陌刀重重拍在摩罗肩头,甲胄瞬间凹陷:“嘴硬?某这就劈了你,让你去见那些被你杀害的唐使!”
“慢着。”王玄策抬手阻止,目光落在摩罗腰间的兵符上,“此人是左军主将,定知晓宫内伏兵部署。先将他绑了,带入宫门,若敢顽抗,再斩不迟!”
吐蕃骑兵立刻用绳索将摩罗捆缚,拖拽着跟在阵后。王玄策转身看向宫门,金蚁已啃噬出一道丈余宽的缺口,宫门在雷音中摇摇欲坠。他深吸一口气,断足再次踏上金线,朝着宫门冲锋而去——蒋师仁紧随其后,陌刀在手中轮转,刀身吸收着空气中残存的奸邪之气,刀刃愈发雪亮,竟慢慢浮现出太宗皇帝《帝范》中的警句:“谲而不正,虽强必戮”。
“这是陛下的训诫!”蒋师仁激动地高喊,陌刀朝着宫门内的王座方向劈出一刀——刀气如长虹贯日,将宫墙劈出一道裂缝,裂缝中涌出的不是伏兵,而是被金蚁啃噬后的断戟残甲,“阿罗那顺的伏兵,已被金蚁冲散!”
王玄策眼中闪过精光,加快脚步冲入宫门。宫内景象惨不忍睹:火油桶翻倒在地,假佛骨已被金蚁啃成粉末,天竺兵卒四处逃窜,却被金蚁追着啃噬甲胄,哀嚎声此起彼伏。青铜盟鼎在空中旋转,雷音震得宫殿梁柱嗡嗡作响,血书残页化作的金芒,将整个王宫照得如同白昼。
就在这时,空中的李靖虚影缓缓抬手,指向王座。王玄策与蒋师仁对视一眼,同时朝着王座冲去——摩罗被拖拽着跟在后面,见此情景,挣扎着嘶吼:“你们别过来!王座周围埋着炸药,只要一碰,你们全都得死!”
蒋师仁脚步一顿,陌刀横在身前。王玄策却不为所动,继续向前:“他在骗我们!卫公虚影在此,岂容他用炸药诡计?”
果然,话音刚落,铜佛最后一丝金芒突然消散,金粉落在王座前的灰烬上,烙出八个大字:“伪誓既破,唐信永昭”。金粉渗入灰烬,王座周围突然传来“咔嗒”声响,地面裂开一道缝隙,露出里面的炸药——但炸药引线早已被金蚁啃断,只剩下半截焦黑的线头。
“不可能!这不可能!”摩罗目瞪口呆,瘫坐在地上,“阿罗那顺大王说,这炸药能将你们炸成碎片,怎么会……”
王玄策走到王座前,指尖抚过椅背上的密教符咒——已被金蚁啃得模糊不清。他转身看向摩罗,声音沉凝:“阿罗那顺的所有诡计,都已被卫公虚影、佛骨金芒、金蚁所破。你若识相,便说出阿罗那顺的下落;若不然,今日便让你与这王座一同化为灰烬!”
摩罗浑身颤抖,看着周围不断啃噬残甲的金蚁,终于崩溃:“我说!我说!阿罗那顺带着残余兵卒,从王宫后院的密道逃向城外的山谷了!他说……他说要去搬救兵,回来报仇……”
蒋师仁刚要下令追缉,宫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金光——焚毁的降旗余烬中,三百面青铜鉴缓缓立起,每面铜鉴的镜面都映着“鸿胪寺”三个篆字,鉴光交织在一起,在空中组成一道光门,光门内竟浮现出长安鸿胪寺的景象:寺卿正带着官员们焚香祈福,案上摆着二十八个灵位,正是去年遇害的唐使!
“是长安的方向!”王玄策眼眶一热,青铜鉴的光门中,鸿胪寺卿似乎察觉到什么,抬头朝着光门方向拱手——跨越万里,大唐的忠魂与长安的牵挂,在此刻相连。
“王正使,末将去追阿罗那顺!”蒋师仁握紧陌刀,眼中满是决绝,“定将他擒回,在唐使灵位前问斩!”
王玄策点头,将佛骨小心放在王座前的案上:“你带三千泥婆罗勇士去追,务必生擒阿罗那顺!我在此镇守王宫,安抚降兵,等候你的消息。”他转身看向被捆缚的摩罗,“将他押下去,严加看管,等战事结束,一同押回长安,交由大理寺审问!”
蒋师仁抱拳领命,带着三千泥婆罗勇士朝着后院密道冲去,陌刀上“谲而不正,虽强必戮”的警句愈发清晰。王玄策站在王宫之中,看着三百面青铜鉴的鉴光,心中百感交集——从去年使团遇害,到借兵吐蕃、泥婆罗,再到今日破城戮奸,所有的艰辛与隐忍,都在这一刻有了回报。
金蚁仍在四处啃噬,将王宫的奸邪之气一点点清除;青铜盟鼎的雷音渐歇,“贞观四十一年”的铭文泛着微光;佛骨静静躺在案上,莹白表面映着“伪誓既破,唐信永昭”的金芒。王玄策抬手抚摸腰间的节杖,节杖顶端的铜铃轻轻作响,像是在回应长安鸿胪寺的祈福。
他看向宫门外的黄沙,阳光洒在八千余骑的身上,吐蕃骑兵的氆氇披风与泥婆罗勇士的藤甲,在鉴光中泛着温暖的光泽。摩罗被拖拽着押往偏殿,沿途的天竺降兵纷纷跪地求饶,眼中满是敬畏——他们终于明白,大唐的威严,不是靠诈降就能撼动;大唐的使节,不是靠屠杀就能吓退。
“传我将令,清点王宫物资,安抚城内百姓,不得滥杀无辜!”王玄策高声下令,声音传遍王宫,“我大唐兴兵,只为复仇诛奸,不为侵占土地!凡愿归降者,既往不咎;若敢顽抗,格杀勿论!”
吐蕃与泥婆罗将士轰然应诺,开始有条不紊地执行命令。王玄策走到青铜鉴前,看着镜中鸿胪寺的灵位,缓缓拱手:“兄弟们,你们的仇,快报了;大唐的信,永昭天竺。等着我,等我将阿罗那顺押回长安,在你们灵前,以他的血,告慰你们的在天之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