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四年,正月十五。
寅时,皇极殿前。
嘉靖四年的正月十五,北京城还笼罩在破晓前的寒意中。皇极殿前的广场上,乌纱如云,文武百官已按品阶肃立,静候天子临朝。
李初玄立在武官班列之首,身着御赐的蟒袍,腰悬玉带,拇指上的青玉扳指在宫灯下泛着微光。
昨夜子时刚过,他便已起身,沐浴更衣,焚香静心,为的就是今日这场元宵大朝会。
毕竟这位镇北侯上朝的次数屈指可数,好不容易来一次,就得庄重些。
寒风掠过汉白玉阶,卷起官袍下摆。
站在他身旁的赵谦低声道:“今年比往年更冷些。”
李初玄微微点头,目光扫过文官队列。
杨廷和、费宏、石珤等阁臣肃立在前,神情凝重。自“大礼议”后,朝中格局微妙,今日这场朝会,恐怕不会太平。
忽然,远处钟鼓齐鸣,净鞭三响。
“陛下驾到——!”
黄锦清亮的声音穿透晨雾,百官齐刷刷跪伏,山呼万岁。
朱厚熜身着十二章衮服,头戴冕旒,缓步登上丹陛。
年轻的皇帝面容沉静,目光扫过殿前众臣,在掠过李初玄与杨廷和时,微不可察地顿了顿。
“众卿平身。”
百官起身后,礼部尚书毛澄(费宏此时已入阁)出列,朗声道:“臣毛澄,恭贺陛下新岁安康,祝我大明,国祚绵长!”
朱厚熜微微颔首:“毛尚书有心了。”
紧接着,首辅杨廷和上前一步,手持象牙笏板,肃然道:“陛下,臣有本奏。”
“讲。”
“去岁江南水患,户部已拨银赈济,然仍有流民未安。臣请再调漕粮十万石,以稳民心。”
朱厚熜沉吟片刻,目光转向户部尚书王杲,“王卿,国库可还支应得过来?”
王杲出列,恭敬道:“回陛下,去岁清查皇庄、追缴亏空,国库尚有余裕,十万石粮可即刻调拨。”
朱厚熜点头:“准奏。”
李初玄静静听着,心中暗忖——清查皇庄、追缴亏空,这些都是朱厚熜登基后推行的新政。
先帝正德年间,皇庄泛滥,勋贵侵占民田,导致百姓流离失所。如今朱厚熜一步步收回权贵特权,虽得罪了不少人,却实实在在充盈了国库。
正思索间,兵部侍郎王宪出列,看了李初玄一眼后,说道:“陛下,鞑靼近来频频扰边,宣府、大同皆有警讯。臣请增派边军,以防不测。”
李初玄是名义上的兵部尚书,可他并不怎么管理兵部之事,所以兵部的运转一般是这位兵部左侍郎王宪在管理。
朱厚熜眉头微皱:“鞑靼之事,不可轻忽。镇北侯。”
李初玄立刻出列:“臣在。”
“你去过北疆,熟知虏情,此事你以为如何?”
李初玄略一沉吟,道:“回陛下,去岁鞑靼小王子病逝,各部争权,确有零散部落南下劫掠。然其主力未动,尚不足大举用兵。臣以为,可令宣大总兵加强戒备,同时遣使安抚蒙古诸部,分化其势。”
朱厚熜颔首:“就依镇北侯所言。”
……
朝议过半,忽见礼部左侍郎汪俊出列,高声道:“陛下,臣有本奏!”
朱厚熜眸光一沉:“讲。”
汪俊昂首道:“去岁大礼议定,陛下尊孝宗为皇考,生父兴献王为皇叔考,此乃礼制所定。然近日闻听,仍有朝臣私下议论,欲再掀争议。臣请陛下明令禁止,以绝后患!”
此言一出,殿内气氛骤然凝滞。
李初玄瞟了他一眼,暗骂他了一声智障。
“大礼议”是嘉靖朝初年最激烈的政争。
朱厚熜以藩王入继大统,坚持追尊生父兴献王为皇帝,而杨廷和等大臣则坚持认为他应过继给孝宗皇帝,尊孝宗为父。
双方争执三年,未得结果。
此事好不容易有消停的迹象,这个汪俊又提这茬干嘛?
毕竟,大过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