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初歇的清晨,镇北侯府的青砖黛瓦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
李初玄站在庭院中,看着下人们有条不紊地准备迎接柳家来客。
前几日自己的岳父柳云升曾派人来侯府,并告知今日会来拜访。
李初玄今日特意换了一身靛青色的家常便服,腰间只悬了一块羊脂玉佩,显得随意却不失威仪。
“侯爷,柳家的马车已过朱雀桥,约莫半刻钟就到。”管家刘永躬身禀报。
李初玄微微颔首,目光扫过庭院中整齐列队的仆役,“茶点可备妥了?”
“回侯爷,夫人寅时便起身安排,上好的明前龙井已备好,茶具用的是一套新得的定窑白瓷。”
李初玄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转身走向正厅。
柳雨辰已在主位旁落座,她今日穿了一件藕荷色绣银线牡丹的对襟褙子,发间一支白玉兰花钗,耳垂一对明珠坠子,素雅中透着不容忽视的威严。
见丈夫进来,她从容起身,裙裾纹丝不动,淡笑颔首,“夫君。”
四年侯府主母的历练,早已洗去了她初嫁时的青涩。
如今的柳雨辰举手投足间尽是世家风范,连指尖微微翘起的弧度都恰到好处。
“夫人今日气色甚好。”李初玄执起她的手,在掌心轻轻一捏。
柳雨辰唇角微扬,眼中却闪过一丝担忧,“刘姨娘最爱挑刺,妾身自然不能让她寻到错处。”
她抬手为丈夫理了理本就不存在褶皱的衣襟,“父亲近来与武安侯府走得近,今日怕是……”
话音未落,府门外已传来车马停驻的声音。
柳雨辰脊背挺得更直,下颌微抬,那个在柳家谨小慎微的女儿已然脱胎换骨。
李初玄大步走向府门,柳雨辰落后半步,步履沉稳。
府门开启的瞬间,她脸上已挂上得体的微笑,既不显热络也不失礼数。
柳父柳云升率先下车,这位年近五旬的国子监祭酒今日特意穿了簇新的藏青色直裰,腰间玉带上挂着御赐的金鱼袋。
他身后跟着柳夫人卢氏,妇人面色红润,可能是由于激动,下马车时险些踩空,被身旁嬷嬷及时扶住。
“岳父大人舟车劳顿。”李初玄拱手行礼,目光在卢氏的面容上停留一瞬。
柳雨辰向前一步,稳稳扶住母亲的手臂,“母亲当心台阶。”她指尖在卢氏腕间一探,眉头几不可察地一皱——母亲好像又瘦了。
“哎呀,还得是镇北侯府气派啊!”一道娇媚的声音从后方马车传来。
柳云升的妾室刘姨娘搭着丫鬟的手下车,桃红色褙子上金线绣的蝶恋花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她目光扫过早已看过不知道多少遍的府门鎏金匾额,眼中闪过贪婪。
次女柳雨溪紧随其后,藕荷色裙裾层层叠叠,发间金步摇随着步伐轻晃。
她看到李初玄的瞬间眼睛一亮,随即故作娇羞地低头:“雨溪见过姐夫……”
“姨娘、妹妹,辛苦了。”柳雨辰声音不冷不热,侧身让出通道,“茶已备好,请入内叙话。”
一行人穿过垂花门时,刘姨娘突然“哎哟”一声,作势要跌倒。
柳雨溪立刻惊呼:“娘当心!”说着就往李初玄身边靠去。
柳雨辰广袖一拂,不着痕迹地隔开妹妹:“春桃,扶好姨娘。”
她声音不大,却让想要上前搀扶的仆役们立刻退回原位。
春桃会意,稳稳架住刘姨娘的手臂,力道大得让她挣脱不得。
正厅内,鎏金狻猊炉吐着清雅的沉水香。
柳雨辰亲自执壶斟茶,手腕翻转间茶汤如一线飞瀑,分毫不差地注满七分盏。
“父亲请用茶。”她先将茶奉给柳云升,接着是母亲,最后才轮到刘姨娘。盏底与案几相触的声响轻重一致,显是刻意练过的功夫。
刘姨娘接过茶却不急着喝,眼睛直往李初玄身上瞟:“侯爷这袍子料子真不错,是江南来的云锦吧?”
“姨娘好眼力。”李初玄淡淡一笑,“正是雨辰上月命人从苏州采买的。”
柳雨辰接过话头:“侯爷常要面圣,衣着自然要讲究些。”